今夜的雨有些大,她的视线看起来并不明了,潮湿的走廊外,让她一眼就能望到底,虽然看不见什么,眼里的浑浊,让面前的雨水,不再清澈,她不知道今晚,为何会突然想要来这里一趟,许是他太久没来看她了。
陈芳,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名字,没有意义的来源,因为父母的赐予,她便背上了大半辈子,要是一定需要个原因,她猜测,大概是她生于春天,那时百花盛开,吐露着芬芳,或许,还飘着一两滴春雨,让在病床上的那人,从窗口眺望时,见个正着,于是,她的名字也便成了这样的常见。
她曾经从没想过,那么平凡的自己,会成为别人口中的替身,可就在不久前,她查了叫扶笙的那个女人,生前的所有事情,实在是像的不能再像了,正如苏樱那个女人所说,幼时被父母抛弃,长大时,在意大利求学,同样是个中国人,不同的是,那个死去的女人,更加的漂亮妩媚,完全就是那个男人的心头好,更何况还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死,所以,他忘不掉她,自她死后,他喜欢的女人,全是一个样,他在找寻着不可能存在的相似的影子。
她的敌人不是苏樱吗?她不知道,明明都是和他有所牵扯的女人,怎么就不是她的敌人?她和陆薇一样,全是阻碍她获得他目光的元凶。
嫉妒由此而生,擅自行动的错误,是她今晚来这里的原因,她想请罪,欲望让她迷失了方向,她不该为了获得头筹而破坏原有的平衡。
哒哒的高跟鞋声,一步两步的缓慢向前移动着,琉璃彩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点,哗啦啦的扰人清幽,她并不想开灯,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的夜色太过绚美,黑的太过纯粹,就这么不急不缓的欣赏着雨水,去见他,也是个挺好的选择。
今晚,她的妆容,应该是他一贯喜欢的风格,就连香水也换成了他喜欢的味道,余韵绵长而深邃,只是那微湿的发尾,看起来并不太协调,怪只怪这雨来的太过突然,走到半路,又不得不回去将伞带上。
越往楼上走,雨声就越大,黑的色彩也就越强烈,踩过高高低低,弯弯曲曲的楼梯后,迎面而来的是被风吹起的窗帘,还略带些冰冷的雨水,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触感,让她的脚步顿停,精致的红唇,让脚步的迷迭,参差彼伏。
就在她走到窗边的时候,一道晃眼的闪电,截住了她继续想要往前的脚步,玉珠般大小的雨水,扑打着锋利的棱角,溅碎在她的红色高跟鞋的鞋面上,有的则是零零散散的滚落至,她洁白的脚面边,亲密的体贴感,是它带来的寒冷,她想要弯腰,去将打乱她美丽的雨水擦去,只是这高跟鞋的高度,对她来说,着实不易。
勉强先关上窗户,掩住寒冷的陈芳,细细虚虚的靠着窗边,喘着气,外面的雷声,让她害怕,女人的天性,还是习惯了娇嗔时,用的借口成真了,她早已分辨不清,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卧室,她有些庆幸,门关的严严实实。
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不过,显然这间寂静的房子里,除了自己,不止有他,那人的声音,她前不久还听过,只是这次,她让她见识了完全不同的一面,亲耳所听的感觉,并不算很好,但是,至少她还能告诉自己,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罢了。
陈芳放开了窗边的支撑,缓缓的站直了身体,打湿了的窗帘,将她的腿给缠住了,刚踏出去的一只高跟鞋,不得不暂时停下,窗外的闪电,密集且集中,仿佛近在咫尺,硬是要看清她苦笑的面容,是否也像那外边的天幕一般,落着数不尽的泪,可惜,她足够的顽强。
当年的酒鬼,没能让她哭,现在亦是不能,从前他没有让自己失望,今晚也不会,她相信不会,只要他知道自己来了,一定会出来安慰她。
侧身将纠缠的窗帘,缠绕成绿色的球结后,明亮的闪电,更加肆无忌惮的映入她的眼帘,大红色的高跟鞋,随着腿部的线条,展开的弧度,变得压抑,低靡,每次与地面的交叉点,越发的明显,平行的角度,越发倾斜,哒哒的声音,也变得越发的响亮,她说不出自己那时的感觉,总之逃不过想笑的凄凉,什么都有距离,什么样的物理存在的路途,都会由丈量的脚步走完,她也不例外,声音再大,也比不过,无心之人的耳朵屏蔽。
七厘米的距离,是她与他的嘴唇,相距的距离,本来是有意义的存在,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场无人欣赏的哑剧而已,因为这样的距离,即使她再怎么去迁就,也只能注定难堪的将就,甚至将就也不得,就像她那无法任意弯下的身体,强迫也只能是难看的躯干在折叠,他喜欢美的事物,而此刻的她,美不起来,或许从来没有美过。
走到尽头的高跟鞋,在墙缝的夹角徘徊,流连,最终踏着电闪雷鸣的嘲笑,灰溜溜的远去,台阶上的最后一声高低声,在雨里悄然逝去,哒哒,哒哒......
红色的七厘米鞋跟,踏着没到鞋边的雨水,快速的往前移动,她好像听到了幸福被自己撕裂的声音,今晚,她也许是对的,也许是错的。
行驶的车,颠簸的厉害,她知道他们即将到了,车顶的雨,似乎更加吵闹。
废旧的工厂,随时漏雨,从她的角度来看,她被砸中的几率太大,毕竟,她这一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幸运过唯一一次。
瞧瞧,入眼就是让她讨厌的场景,两个恶心的老男人,心里的污秽怎么能那么的脏?不该嚣想的东西,非要企图去玷污,恶心的她想吐。
她不善良且从未善良过,否则也不会成为那人的得力助手,她害的人很多,即使她是一名护士,要不是那两个恶心的男人,让她回忆起了,这辈子也不想回想起的事情,桑晚与那个极其妩媚的女人,到底会被怎样,绝对不会是她想管的事情,阻止只是因为她讨厌。
不断传来坍塌声的废旧工厂,就像野外的坟墓一般,让她透不过气来,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错就错,如果成功了,她一定会再次成为他眼里无法忽视的存在,那个女人,算不得什么,就像陆薇一样,抛弃必将成为她既有的定数。
长久的等待,让她不受控制的拨打了那人的电话,成功与否,也只在今晚,她有些不确定近在咫尺的胜利,是否是真的。
手机铃声响了数秒后,终于在她数到第四串雨珠的时候,被人接通了,是个女人,沙哑无力的声音,像在炫耀着什么,她说她要和他离开了,是她让那么骄傲人,狼狈逃离的。
离开?要去哪?为什么她不知道?电话那头,她好像听到他在叫苏樱,是了,她犯下了弥天大错,他怎么还会原谅她?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陆薇带着他所谓的命令来救她了,不知是人的本能,还是怎么的,她义无反顾的相信了,只是那结果颇惨,她一败涂地,就连最后为他拖延逃跑时间的可能,也全都化为了泡影,他要是能恨她就好了。
眼里盛开的血花,真像她那双高跟鞋的颜色,远处趴着的一对身影,在她的眼里开始重叠,身体的冰冷,似乎在融化,回温,他的手泛着苍白的温暖,不远处的酒鬼,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黑色的皮鞋,近在咫尺,但是,她没有丝毫的力气,爬起身。
他的西服很暖,盖在她的身上,很舒服,感受的出来,西服的质感,十分的好,是他救了她,可她没有力气去感谢他,在他抱起她的瞬间,她的手,攥紧了他的洁白衬衫,不着一物的她,再也没有能力去承受,第二次的抛弃。
眼里的那人,流血了,所以,她的梦醒了,回忆也断了,不是他,他不要她了,重叠的身影,渐渐分离,就像她喉咙里的最后一丝气,她留不住,也强求不得,雷鸣渐弱,雨声渐弱,她的留恋亦然。
脚上的高跟鞋,高高的撑着她的腿,支撑不了多久的,她知道,就像她无法攥紧的手,眼睛里的世界在变黑,但是,红色高跟鞋,就是红色的,要是黑了,也便是她该睡了,听说美梦,是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不知真假,不过,她并不奢求,没有噩梦就好。
七厘米的红色高跟鞋,要是能再多一厘米,或者再少一厘米,她是不是就能看见更多不同的风景?是不是就能穿上更多不同的衣服,搭配着来欣赏不同时间的美丽阳光?
她叫陈芳,一名不合格的护士,穿的最多的鞋子是高跟鞋,选的颜色最多的是白色之外的颜色,妖冶的红色就是其中一种色彩,她的秘密与小心思,全藏在了她的鞋子里,知道的人,只有她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