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到处是隆隆的鞭炮声,小鬼什刹讨厌这种声音,暂时离开了。身边没有了小鬼什刹,李画敏不能及时了解视线范围外的事情,这让她苦恼。
李画敏得凭自己的能力,去了解四周发生的事。
下午,李画敏、月娘坐在西倒座房里,唤何奶娘抱了燕儿来。李画敏从何奶娘手中接过燕儿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何奶娘的手腕上戴有一双玉镯,这是一种乘色不错的玉镯,其价格约值一两百两银子。李画敏心中一凛,何奶娘就是因为家中困难,才放下年幼的孩子和丈夫出来做奶娘的,哪来这价格不菲的玉镯?
“何奶娘,你手上这副玉镯哪来的?”尽管这不是自己的玉镯,李画敏还是有必要知道它的来源。
月娘探头看清何奶娘手腕上的玉镯,误解了李画敏的意思,马上拉下脸:“何奶娘,你敢偷夫人的东西?”一个家庭贫穷的奴婢,竟然佩戴价值几百两银子的首饰,怎么不叫人起疑心。
何奶娘连忙解释:“老太太,夫人,这是雪雁昨天夜晚送给奴婢的。呃,奴婢看今天是春节,戴了图个喜庆。”
李画敏不动声色,淡淡地说:“奶娘,我竟不知道雪雁跟你这般要好,一出手就送给你这价值几百两的首饰。”
何奶娘想起来了,夫人一直提防雪雁,自己收了雪雁的东西有与雪雁靠近、背叛夫人的嫌疑。何奶娘急忙解释说:“夫人,是这样的。昨天夜晚守岁时,雪雁拿了首饰匣子来,给了奴婢们五人各一样首饰,说是来这里用不着这些东西了,送给我们当了换银子资助家里。奴婢一时贪心,就收下了。”
不惜用贵重首饰收买人心!难怪一下子亲热起来了!
李画敏接过何奶娘递上来的玉镯,细细的把玩,轻轻地笑:“今天我给你们的赏银,不过是五两银子,雪雁一出手就送给了你价值一两百的首饰,雪雁比我这个夫人大方多了。何奶娘,雪雁是不是犯傻了?给这些首饰你们当了换银子,她自个不会当了换银子?她每个月的月例才一两银子,送给你们这些首饰,值她几年的月例了?”
何奶娘不敢回答,她越来越觉得收下雪雁的首饰不妥,嚅嚅地:“夫人,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将玉镯退还给雪雁。”
“她既然有心,你就不必辜负她的好意,收下就是了。不过,以后再收别人东西的时候,最好告知我一声。不是我有心断你们财跟,都说拿人手软,我是担心你们收下别人的财物后,成了别人的奴婢,而不是我的奴婢了。那个时候,我还要你们干什么!”前面的话,李画敏说得细声细气的,说到最后一句时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发作严惩了。
何奶娘吓得不敢出声,惴惴不安地侍立在李画敏身旁。李画敏挥手,叫何奶娘出去。
月娘悻悻地说:“这个雪雁,还真不简单呢。送给她们贵重首饰,要收买人心?小小一个丫头,也想起风浪!”
李画敏心里一动,接话说:“若是有一天,雪雁可以越过我们支使兰花、春梅她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丫头,而是半个主子了。母亲,有些事我本不想与你说,唯恐你怪裕叔,但是我想还是让你知道的好,省得你被雪雁这丫头蒙在鼓里。”李画敏将雪雁背着月娘,支使裕叔浇菜、做饭、洗衣的事,一一说出来,月娘气得瞪眼,将雪雁连带裕叔一并骂了。
“母亲,这事怪不得裕叔,那雪雁眼泪汪汪地恳求,裕叔是可怜她才相助的,都是雪雁那丫头对你阳奉阴违。如今是春节,先把这事放开,过后你把她逮个正着时,再重罚她不迟。”李画敏细细地劝说,将过错都推到雪雁身上,月娘心中好受些,答应将这些事暂且放开不提。
晚上,房间里只有夫妻二人时,李画敏以开玩笑的方式,将雪雁送首饰给家中其他奴婢的事,告诉了赵世宇,笑着说:“宇,咱们真是自惭形秽。咱们是主子,赏给的最多不过是十两银子,她一个奴婢,一出手就是几百两的东西。”
赵世宇沉下脸,阴霾地说:“她想干什么?春节过后,你另立一条规矩,奴婢们不得私自收授他人物品。”月娘、李画敏想到的后果,自小便到社会中打滚的赵世宇自然也想到,奴仆间私自收授贵重物品,对主子是具有潜在威胁的。
李画敏答应,心中冷笑,那雪雁送首饰给兰花、春梅等人,应是想收买人心,方便行事。现在,只能够说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长乐村这里有一句俗话说,“肚饿怀念年初二”,这话的意思是:一年之中,菜肴最丰盛的要数正月初二了。
赵世家不例外。正月初二这天,赵世宇早早就指挥人捉鱼、杀鸡鸭鹅、宰肥羊。祭拜过各种神灵,赵世宇和李画敏在西倒座房里取暖、照看孩子,除了何奶娘、兰花外,赵家所有奴仆都到厨房帮忙,听从月娘和厨娘的指挥。
李画敏坐在西倒座房里,与欣欣坐在炭火边摆弄各种小玩具,赵世宇也来凑趣。何奶娘抱了燕儿,与兰花在另外一盘炭火边取暖。
菜刀与案板相碰击的声音响个不停,庭院里弥漫着油炸五花肉、鲤鱼的香味。欣欣吸着小鼻子,流着口水说:“香香呀。”
大门下的灰沙庭院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兰花跑出去看,进来说:“老爷,夫人,是两位总管和仇老爷来拜年了。”
赵世宇、李画敏忙出来迎接。嗨,来了男男女女、大大小小一大群。
阿悦夫妇俩带了俊儿、云儿,阿森夫妇带了狗狗,阿豪携了罗水秀,三个好朋友相约了来给赵世宇拜年。一番“恭喜发财”“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之类的祝福后,阿悦、阿森、阿豪送上自家做的粽子、芝麻饼和印饼,李画敏让兰花都接了。月娘抽空从厨房里出来,对儿子的几个好朋友表示欢迎。接着,大人纷纷给小孩子红包,祝福孩子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红包里装的,多是新铸的铜子。欣欣得了二十几枚斩新的铜子,叫兰花用麻绳串了,吊在小手腕上,走动时“叮叮”的响。狗狗也学欣欣,将新得的铜子串了,吊在手腕上,阿悦的俊儿、云儿知道铜子可以买东西,装进口袋里计划回去买糖吃。
月娘重回厨房里指挥,赵世宇请阿悦、阿森和阿豪到厅堂里谈话,李画敏请阿悦嫂子、春姑和罗水秀到西倒座房取暖。
赵世宇与阿悦、阿森和阿豪在一起,先谈论坤伯的身体状况,都替坤伯担忧,接着又谈论陈大少爷的恶行,谋划对付陈大少爷的法子。
李画敏打开一条板栗与猪首做陷的大粽子,切成一片片的放到碟子里,请阿悦嫂子、春姑和罗水秀一起品尝,四个小孩子来认份儿,也吃了几片。
菜肴都做好了,在厅堂里摆了方形长桌子,男人坐一端喝酒,妇女和孩子坐另一端吃饭。菜极丰盛,涮羊肉、炒羊杂、米酒闷猪首、西红柿拌五花肉、白斩鸡、柠檬炒鸭肉、排骨银耳汤、清蒸红鲤鱼......看得人眼花缭乱,吃得人满嘴是油。
月娘唯恐客人不肯尽情,不停地劝阿森、阿悦和阿豪开怀畅饮,劝阿悦嫂子、春姑和罗水秀别客气尽情地吃,又夹了些菜,放到俊儿、云儿和狗狗的碗里。
“奶奶,要菜菜。”欣欣朝月娘伸碗。奶奶只叫别人吃,不劝自己吃,只夹菜给别人,不夹给自己,好难受呢。
月娘忙夹菜给欣欣。阿悦嫂子也夹了两块肉放到欣欣碗里,说:“欣欣,你要多吃,吃得饱饱的,快快长大。”欣欣乐呵呵地看自己碗里的肉,与俊儿、云儿、狗狗碗里的肉相比较,差不多啦。
月娘捧出家里收藏的女儿红,给几个男子喝,引得李画敏、阿悦嫂子、春姑和罗水秀齐齐劝自家的男人少喝,别喝醉了。
厨房对面的廊屋里,大吃大喝,热闹非凡。三个车夫猜枚划拳的喝得热闹,兰花、春晓等人无所顾忌地吃自己喜爱的菜,手抓大块的羊肉、猪首大嚼特嚼,手上、嘴边都是油。雪雁轻柔地谈论在京城时一次赵府举行宴会的事,没有人响应,大家都集中精力向餐桌的菜肴进攻。
厅堂里,妇女、孩子们先后都放了筷子。月娘、李画敏领阿悦嫂子、春姑和罗水秀到西倒座房闲谈,以俊儿为首的四个孩子在回廊、青砖庭院里追逐打闹。几个男人仍端着酒杯,慢慢地喝,谈得起劲。
厨房对面的回廊里,也先后放了筷子,三个车夫喝得面红红的回旧屋子歇息,何奶娘抱燕儿回房间睡觉,其他的人都站在回廊下照看几个奔跑的孩子。
西倒座房里。
月娘关心地看春姑,问几个月了,又劝春姑春节过后与阿森去县城,别在家中受累。春姑腼腆地说:“月娘,我听你的,明天阿森返回县城时,我便带了狗狗跟随了去。过去敏敏劝我时,我不放在心上,一心想趁年轻多做些,多积攒些银子,让两小叔子娶亲。谁想到......我心淡了。老为别人着想干什么?人还是自私自利的好。”
春姑流产后,好长一段时间怀不上孩子,有几个大夫说春姑不能再生了。阿森的母亲卢三伯母曾劝阿森在县城买个小妾生孩子,幸好阿森没有答应。有了这一出,春姑一心为这个家着想的心,就灰了。
李画敏不想大正月里谈论阿森的家务事,接了话茬儿说:“春姑,都过去了。狗狗已经到处跑,你现在又怀上了,谁敢说你不是?依我看,你在县城生下孩子后,也不必回来了,就在那里照料孩子,帮阿森做饭洗衣服的。闲时我也有个伴说话。”
春姑微红了脸:“阿森也是这般说。”
阿悦嫂子看罗水秀:“阿豪嫂子,你不要嫌我多事,嫂子我也是好心问你一句。你成亲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可去看过大夫了?”
罗水秀低下头:“没有看大夫。先前想是因我们总不在一起,后来我去县城就住在他身边,也不见有动静。我娘家人都说,这事急不得,慢慢来。我知道他们是安慰我的,与我一同成亲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有孩子了。”
李画敏看出罗水秀难过,关心地问:“水秀,我父亲和叔叔都是学医的,我自己也略知一点医学知道。我问你,你每个月来信水时,肚子可痛?每月来的时间准时不?”
罗水秀的脸,差点儿要藏匿到膝盖下了,回答的声音低得似蚊蝇叫,在场的人都没听清她说什么。阿悦嫂子着急说:“阿豪嫂子,我们都是关心你,想替你拿个主意,你这模样,叫我们如何帮你。”
春姑也说:“是呀,水秀,大家都是女人,有啥说不出来的?女人还是有自己的孩子才踏实。我还生了狗狗呢,听说我不能生了,就背着我叫儿子买小妾,你一个都没有,说不定他们已经背着你嘀咕了。这儿的几个大夫都说我不能生了,我喝了敏敏的三叔李大夫的药后,就怀上了,你趁早去给李大夫瞧,一定可以的。”
月娘听她们以轻蔑的语气说“小妾”,心中不舒服,找个借口出去了。
罗水秀抬头,两眼放光,刚要说话,厅堂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伴随着甜美婉转的歌声。李画敏听到这琵琶声和歌声,心中一紧,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厅堂里,赵世宇、阿森、阿悦和阿豪都带着几分酒意,放下筷子看雪雁弹唱。琵琶声清幽悦耳,歌声婉转甜美,带着朦胧醉意看弹唱的年轻女子,是娇艳迷人,水汪汪秋波流动,楚楚动人。
琵琶声与歌声收住,四个男子仍是痴痴的。
阿森两眼不眨地望雪雁,问:“阿宇,她是谁?眼生得很。”
赵世宇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淡淡地答:“侍候我母亲的丫头。”
阿森两眼放光:“阿宇,有个多才多艺的丫头,白放在家里,岂不可惜?不如带她去县城,遇到有客人提出要弹唱时,让她在茶座间弹唱。你忘记了?前两次咱们去请弹唱的小姐来,每次得付二十两银子,还得另费人工接送。”
赵世宇心动:“这个么,让我想想,与母亲商量过再说。”其实,赵世宇是要与李画敏商量这事。
客人走后,赵世宇跟李画敏说出阿森的提议。
“阿森这家伙,净出馊主意。”李画敏恨得牙痒痒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