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的出现,就像郭太后这场美梦的终点。
事实上他早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难怪把郭太后带离洛阳可以这么顺利,原来一直都没有逃过这年轻皇帝的手掌心。
这不仅令郭太后最后的心愿难以达成,也意味着周扬将面临着有史以来,最痛苦的选择。
无论周扬与郭太后之间是否有任何暖昧关系,他们单独在这地方被曹睿撞上了,便等同于事情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太后果然还是更念旧情。”曹睿并不感到意外,淡淡笑道,“朕还以为在这里等你们,将会白跑一趟了,没想到除了太后之外,竟然也会遇到束装打扮的周丞相,当年与武帝爷爷一起打拼江山时候的周丞相,是否也是这个样子?”
“皇上能否放行?”周扬知道多说无益,索性直接了当地道,“太后已至终年,最后的一个小小心愿,只为了在这片麦田里守候秋天,再看一次许昌秋收时的情景而已。”
“太后守候的不仅仅是秋天吧!”曹睿猜测道,“还有与先帝曾经的浪漫回忆,不是吗?”
“这有什么不对吗?”郭太后沉声道。
“没有不对!”曹睿语气忽然转冷道,“当年母后得到先帝的宠爱,那么她又有什么不对吗?”
“皇上的意思是决定在这里动手吗?”郭太后苦笑道。
“在这里动手?”曹睿讶道,“动什么手?太后不会以为朕会像你这么狠毒吧!这种事情,太后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
“明白了。”郭太后深深叹了口气道,“既然本宫无法实现最后的心愿,那么恳请皇上在本宫死后,能够与先帝一起葬在首阳山,可以吗?”
“太后!”周扬浑身一震,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继续把她带走。
如今已经被曹睿当场撞见了,更贴切的说,自己和郭太后一直都在曹睿的掌控之下。
他们能够逃到这里,根本就是曹睿有意放行的。
既然情况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是说再没有更糟的程度了。
周扬早已收纳心神,将注意力投放在曹睿身后那片麦田里,可以确定在他身边,除了几名贴身侍卫之外,也埋伏了令人难以估计的实力。
也就是说无论护送郭太后的是周扬还是更多的高手,曹睿都有十足的把握,也铁了心要将他们两人当场拿下。
那么周扬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凭着自己手中的虎啸铁枪,只要不伤及曹睿的情况下,就把郭太后硬生生地带离许昌。
可是郭太后的语气,似乎已感到十分疲倦。
也许对她来说,无论逃到哪里都没有什么意义了,能够再一次看到许昌的农田,能够再一次回忆当年与曹丕的浪费,已是平生无憾了。
唯一只有一个小小的不完美,那就是没有等到秋天。
郭太后转身对周扬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令我生时能够回忆美好的过去,死后可以与先帝永远同眠,这样已经足够了,不要再多生是非,周丞相请保重了。”
周扬心里一痛,惟有打消了刚才那冲动的念头。
曹睿问道:“许昌亦有当年先帝住的宫殿,太后既然那么怀念先帝,就在那里好好住下吧!至于周丞相,朕实在不知道你在此地有何贵干?”
周扬硬着头皮道:“微臣这就返还洛阳。”
曹睿浅笑道:“朕又没打算干涉周丞相的私事,周丞相喜欢去哪里都可以,如今北境鲜卑军情已交由秦朗、陈泰他们全权负责,西蜀防御工事则有武帝时期五子良将中,仅剩的张郃将军与长安太守夏侯楙,东吴方面则有继大司马曹休的曹真将军,周丞相如果希望像太后一样安享晚年的话,朕一定会视您为亚父的。”
周扬心中冷笑,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郭太后此去许昌宫,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准备等死,曹睿这番话显然已不打算再与他委与屈蛇了。
自从虎豹骑三分之二的军权回归朝政,以及黄龙军建立开始,曹睿已不再对周扬像以前那么忌惮了。
双方正式决裂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除非周扬可以永远消失。
就像曹睿刚刚的提议一样,跟郭太后一起所谓的安享晚年。
“多谢皇上的好意。”周扬心想既便自己与曹睿真要决裂,也绝不可以公然无视礼节,否则只会让对方更加有机可乘,于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沉住气道,“但是微臣仍愿意为国家继续效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死而后已吗?”曹睿喃喃自语。
两人忽然沉默了起来,直到侍卫借以“护送”郭太后离开为名,周扬才先行告退。
然而从这一刻起,他们都知道一切将会不同了。
事实上从很早以前,曹睿就开始算计皇位,算计周扬与郭太后,甚至算计曹丕。
仅从甄妃死后没多久,他就借曹丕射猎时涕泣“父皇已杀其母,儿臣不忍复杀其子。”暗其深意,既可见此子少年时已是心机极深。
如今终于登上了皇位,朝权又逐渐收归于手。
无论周扬如何忠心耿耿,又是如何没有篡逆之心,都早晚会被曹睿逐渐削权。
可是直至此刻,周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哪怕他现在选择的是退隐,其结果也必然像郭太后一样,不管逃到哪里都跑不出曹睿的手心。
因此,他明白了。
当司马懿见到他心事重得回来时,一时间仍不知道状况,但是却隐隐猜到几分,问道:“太后出事了?”
周扬点了点头,叹道:“皇上一直盯着太后,也一直盯着我。”
苏辰深深吸了口气,道:“也就是说,我们已别无选择了?”
司马懿道:“这也是预料中的结果,早晚都会如此。”
苏辰道:“幸亏之前周郎听从了仲达的提议,咱们提前做了许多布署,否则此时将会是完全被动的局面。”
张春华兴奋地问道:“那现在我们要打算怎么做?直接杀入宫里,把皇上绑了,然后哥哥自己当皇帝也不错吧!”
司马懿晒道:“你想事情总是不经大脑,这样不等于教哥哥造反,然后告诉天下人快来讨伐吗?”
张春华嘟着嘴道:“造反就造反,当年高祖皇帝不也是造成才有汉朝的吗?”
司马懿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个时候秦政残暴,民不聊生,才造就了高祖皇帝与西楚霸王这两位英雄人物,如果像现在魏国民生安定,经济日渐增长,没有人会喜欢战争,除了吴、蜀两国与大魏的国力距离越拉越远,他们才会每天坐立不安,时刻想着联合抗魏,重新造就新的天地,但是他们最终必将以失败收场。”
周扬知道吴、蜀两国最后的确是灭亡,可是司马懿居然也如此肯定,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司马懿道:“别看现在魏国边境常被侵犯,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姿态,那是因为以魏国的国力完全可以耗得起这种长年累月的战争,而吴、蜀则希望速战速决,以战养战,最好可以通过不断的胜战,令饿着肚皮在沙场上冲锋陷阵的士兵们冲昏了头脑,利用胜战来鼓舞士气,以此给自己的国家信心,否则吴、蜀之间的血海深仇,岂能如此容易就妥协了。”
周扬深感叹服,不过眼前自己正面临着被逐渐削权的命运,而等待着他的则是要与自己一直努力的成果对抗。
司马懿又道:“如今皇上这么做,等同于与哥哥摊牌,如果哥哥还是犹豫不决的话,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就为时晚矣!”
周扬道:“我并没有对皇上再有半点心存妄想了。”
张春华连忙问道:“那哥哥犹豫些什么呢?”
周扬顿了一会儿,才道:“有一些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就算皇上知道我们把郭太后带离了洛阳,可是我们本打算是往北方博陵的方向,而且以我赤兔马之快,就算是虎豹骑也不可能追得上,更别说是跟踪了,所以皇上应该是早就等在了许昌,他是如何知道我们改道去许昌的呢?”
张春华疑道:“哥哥是否怀疑东方朔是皇上的人?”
司马懿震惊地道:“春华妹妹居然也会用脑了,虽然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但是却十分难得了。”
张春华嗔道:“为何不可能?东方朔这人本来就不可靠哩!”
司马懿道:“因为就算东方朔是内奸的话,他顶多也只知道哥哥带郭太后去博陵而已,而哥哥是与郭太后单独相处的时候,忽然改变主意去许昌的,所以绝不可能会有内奸。”
周扬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东方朔出卖我们,莫非皇上真的能未卜先知?”
司马懿想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不妥的神态,开始分析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上本来并不是去许昌等郭太后的,只是途中得到哥哥与郭太后前往许昌的情报,才决定在那里等你们自投罗网。”
周扬问道:“那么皇上跑去许昌做什么?”
司马懿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糟了,皇上此去许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倾尽全力对付哥哥你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