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天沉沉的黑,月惨惨的淡,黄安仁年纪大了眼神不济,在昏暗不清的世界中,没看清楚迎面走过来的三人长得什么模样,却感到一股子阴森森鬼气在弥漫。于是放慢脚步,警觉的左右看看,除对面三人外,再无旁人。
黄安仁慢慢地走着,与三人愈来愈近,已能看清对面走过来三人中有一个极像像刚才卖他东西的疤瘌脸男子,还有一个人长得膀大腰圆,腿略微跛,另一个人在暗影中,高矮胖瘦与疤瘌脸男子差不多。这时;在暗影中的男人鬼气阴森地走到黄安仁面前,用关东口音问道:“劳驾;问鬼市怎么走,还有多远?”
“哦,是问道的。”黄安仁心定了许多,回头一指,道:“朝西走,不远,到了前面路口往东拐,进了胡同就是。”话音还未落地,一硬物重重砸在后脑勺上,黄安仁头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咕咚一声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黄安悠悠醒来,感觉后脑勺生痛。他挣扎着用手一摸,沾了满手血浆子,在摸摸身上,幸好揣的钱不多,没了也就没了。再看看落在旁边包袱皮里包的无名子青花瓷罐,已碎成几片,水晶内画鼻烟壶,和清木刻套印的《爵秩全览》,《爵秩全函》,《班朝录》全不见了影。
打年轻那会,黄安仁就喜爱收藏古书古画古瓷瓶,兴起鬼市后,常天不亮就到这里转悠,用炼就的眼力把打上眼的书画古玩捡走,无所谓真假。再说有真就有假,有假必有真,假愈多,真愈少;真愈多,假反而愈多,在这真真假假中,以假乱真是能耐,以假当真是心里糊涂眼睛拙,要不然怎么说玩古玩古书画的人肚子里有大学问呢。
黄安仁挣扎几次想坐起来,怎奈身子不听使唤,四肢使不上力。真是在要强的人遇到意外也崩溃,黄安仁无助地躺在尚未解冻的地上,闭着双眼,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想被劫时的情景,细细琢磨,忽回过味来,心煞时凉得透透的,没一丝暖和气,人也冻得没有知觉极想睡觉,这当儿,有个遥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醒醒,你怎么躺在这,家在哪儿?要不要我帮你送个信?”黄安仁勉强睁开眼睛,嘴角翁动,气尽力绝。当再次醒来时,已躺在自家热乎乎的炕上了。
郎中给黄安仁处理好伤口,将陪在一旁的春莲叫出屋外,悄声叮嘱道:“二少奶奶,您甭瞧老爷子现在挺精神,那是一口硬气顶着呢。”
春莲满脸焦急地请求道:“大夫;您赶紧给想想办法,一定叫老爷子尽快好起来。”
“老爷子伤得不轻,加上年岁大了,伤口又深,骨头茬子都露在外,还耽搁了一些时辰,我恐他有感染引起并发症,那样就真棘手。”
“你说怎么办?”春莲急得直搓手,心里一点注意也没有。
“您也别太着急,多费心观察老爷子,有事就赶紧叫我。”郎中继续交代道:“另外让老爷子在炕上休息静养,不能下地走动,更不能着急上火。”
春莲点点头道:“我明白。”
郎中提笔开好方剂,交给春莲道:“赶紧照方子抓药,熬几个开就可服用,不能耽搁。”
“谢谢大夫。”春莲送走郎中,亲自去药铺抓药,下厨房盯着煎药。药煎好倒入碗里,端到黄安仁炕前,正准备喊黄安仁吃药时,忽发现黄安仁脸色有变,精气神也不对,慌得赶紧放下药碗,招呼杏花快去请郎中。
黄安仁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虚弱地对春莲道:“备马车,咱们去柜上。”
“您好好休息,柜上的事不用您操心。”春莲劝着。
黄安仁不容反驳地道:“快去备马车。”
春莲没辙,只好走出黄安仁炕屋,吩咐小厮马上备马车。
春莲但心黄安仁凉着,服侍着给他戴上暖帽,套上棉袍,系上围巾。与杏花一起搀扶黄安仁下炕。没成想黄安仁还没迈步,就觉天转地转房子转,身子发软,整个人往下缩。春莲慌得声音都变了调,连声道:“爹,您怎么了?回炕上歇着不要动了,有什么事您交给我,我去办。”
黄安仁稳了稳神,摇了摇头,虚弱却坚定地道:“走!”
春莲担心地瞅了瞅脸色苍白的黄安仁,心里发急嘴上不敢说。
黄家大院本在恒仁号绸布庄后面,马车出大门没几步就到庄上。春莲和杏花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黄安仁弄下马车,一进柜里黄安仁便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冒虚汗,胸口急剧起伏,不停地呼哧呼哧喘粗气,看样子已筋疲力尽。
春莲慌得忙给黄安仁倒一杯热水,让他喝了稳稳心。
黄安仁叫大顺子把账本拿来交给春莲,交代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掌柜,柜上的事你得多操心点。”
“我??????”春莲诧异。她兰质蕙心,聪明过人,知黄安仁是把整个家交给了她,这是天大的责任,恐担不起。春莲不敢接账本,再说黄嘉凤和白凤娇早虎视眈眈,盯着家产呢,自己这一接手,他们俩还不闹翻天?春莲沉吟片刻,委婉地对黄安仁道:“爹,我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没读过几天书,不懂生意,您还是把嘉凤叫回来,他有学问,又见多识广,比我明白事理、懂生意。”
黄安仁对春莲道:“你年轻,聪明,又肯学,空了就到柜上照应着,染坊那边你做过工,不陌生,常去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问狗剩,狗剩会教你。”
春莲还想拒绝,但瞅着黄安仁脸色,把到嘴边的话咕咚一声吞回肚子里。
“狗剩那身世可怜,又有残疾,长得磕碜,人却踏实,是我一手带大的。希望你今后好好待他,不要嫌弃他。”黄安仁叮嘱着。
“爹;我知道。”春莲翻开账本,两眼一抹黑什么也没看懂,毕竟从未接触过。
黄安仁顶着一口硬气点着春莲,春莲才对完账。春莲见黄安仁有想去染坊,赶紧陪着一起去,这是她自嫁入黄家后第一次回染坊。
春莲放眼瞅着曾做过半个月工的染坊,环境没变,自己的身份却全变了。她心如五味杂陈,有说不出的滋味。这时;踩着一双大脚丫子,正干活的女工看见来人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道:“昨儿来了三个人,不知问狗剩要什么东西,狗剩死活不给,那三个人就把狗剩狠狠揍了一顿,打得狗剩满嘴冒血沫子,老吓人了。
“狗剩人呢?”春莲焦急地问。
女工回头一指狗剩的炕屋,道:“现在还躺在炕上起不来呢。”
“你昨天怎么不给我送个信?”春莲蹙眉埋怨着。
女工没言语。
春莲惦记狗剩伤情,踩着一双小脚蹬蹬瞪推开狗剩的炕屋门,看见躺在炕上的狗剩右眼淤青,嘴角破了一条口子,血沫子已围在伤口凝住。春莲心痛得俯身在狗剩耳边轻声问道:“知不知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