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西门轻轻将虚弱的她打横抱起,转身,一步一步往尼姑庵方向走,“你还有妩尘,西门大哥,楚幕连,以及等待你回去接她的芷玉,苏渤海夫妇……好了,你膝盖磕破了,我们现在回去包扎。”
映雪静静搂着他的颈项,将螓首软软搁在他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等走到尼姑庵门口,才发现不只西门一个人上了山,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妇等在门口。
“西门,这位就是苏姑娘吗?”多罗苍穹好奇的看了西门怀里的映雪一眼,笑道。
“正是。”西门坦然答道,并不放映雪下来,而是抱着她直接往庵内走,“今日我们在庵内借宿一晚,明日再起程吧。”
映雪神情有些呆滞,似是还未完全从伤痛中走出来,只是淡淡瞧了旁边的多罗苍穹夫妇一眼,一声不吭让明净为她包扎膝盖上的伤。
“你先歇息一下吧。”西门嘱咐她,捋捋身上又脏又破的袍子,“你瞧西门大哥一身脏破,实在无法见人,等出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安置好这对新婚夫妇,再来陪你说说话可好?”
“恩。”映雪木讷点头,直直望着前方:“西门大哥忙自己的去吧,映雪睡一觉就好了,不必担忧。”
“那好,小女鬼就睡一觉吧。”西门见她很安静,轻轻一笑,放心的转身踏出房间。
房内静下来,明净为她包扎好,放下裤管,站起身问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以后有何打算?”
“不知道。”映雪无力道,望向这个不肯与她相认的母亲:“天地这么大,一定会有我的容身之处,不过今日我算是彻底解脱了,终于可以将心飞向云天开阔处,自由自在,呵呵。”
明净望着那嘴角的那丝苦笑,道:“这样的日子又何尝不好,带着妩尘,远离凡尘,没有红尘烦扰……”
“像你这样吗?”映雪冷冷一笑,眸中激荡起来:“明净,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的孩子?谁才是我的生父?”
明净捻佛珠的手一抖,躲闪道:“你又何苦执意要知,不知比知道好,傻孩子。”
“我为什么不能知?”映雪执拗起来,冷冷看着明净:“我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亲生骨肉,却为何如此狠心对我不管不问?这些年他在哪里?是生是死?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肯寻我,他又是否知道,我曾有个双生妹妹在出生那日便被太后赐死?”
“映雪!”明净大吃一惊,大声叫出:“你是如何得知你有个双生妹妹?”
“呵。”映雪冷笑一声,一瞬不瞬看着她:“除了知道有个双生妹妹,我还知道你就是当年的湄妃,莲绱的绱女……告诉我,明净,当年你是为了他才斩断红尘出家的吗?他还活着?”
“不,他已经死了。”明净陡然道,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这一生他作孽太多,而我,也帮他做过太多的错事。”
“他死了?”这个消息对映雪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我的亲爹是先皇赫连晋?”那她和连胤轩?
“阿弥陀佛。”明净合掌颔首,痛苦道:“不要再问了,映雪,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孩子安安静静过下去,就如你不想告诉孩子她的亲爹是谁一样,不要再追问你爹是谁。你知道了,会更痛苦。”
“这么说,果真是赫连晋吗?”映雪绝望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我和他是兄妹,呵,呵呵,我和他是兄妹,我们还生下了一个孩子!苍天无眼啦!”
“映雪,你和他不是兄妹!”明净拉住她不断后退的身子,制止她再往后退撞倒后面的洗脸架,“相信我,你和他不是兄妹!你们不是的!”
“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的女儿?”映雪嘶叫出声,手一甩,甩开了明净的手,“明净,我真的恨你生下了我……”
明净明显被她的话刺伤,眸中黯淡,不敢再伸手来拉她,道:“你要恨就恨吧,都是我年轻时作的孽,对不起你们姐妹俩。但是傻孩子,不要再问了,你就当他死了……”
“我想看看我的妹妹。”映雪陡然道,眸中冷冷的,不再吼不再叫,很安静很安静:“你说妹妹是为我挡灾,所以才被留在宫里做替死鬼,你带我去祭拜她,你带我去!”
“你的妹妹她可能没有死。”明净哑声道,眸中是无边的痛苦与哀伤:“那年她被人抱出宫,可能被好心人收养了,阿弥陀佛。”
“没有死?”映雪心头一惊,蓦然想起了连绛霜,虽然她没见过绛霜的真容貌,但她见到冰芝易容的样子,与她有九分相似,而且绛霜是景亲王府的养女。
她整颗心再次揪起来:“妹妹是被何人收养?”
“我不知道,只知那年她被一个不可能杀她的人抱出宫,而后下落不明……我相信她不会死的,她还好好的活着,一定是被抱去了别处。”
“当年那个抱她出宫的人是谁?是谁?”映雪再次激动起来,感觉,她要在这人生的最后喊出她所有的力气了。为什么会这样呢,牺牲了妹妹,她还是活不过十七年华,妹妹是无辜的呀。
“阿弥陀佛。”明净不肯告知她,垂着眸不肯出声。
映雪心头一凉,立即转过身冷道:“既然你已斩断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不肯相认,那么从此以后,我和妹妹只当你不在人世。”
“阿弥陀佛。”明净合掌鞠躬,静静往门外走:“自性本空,六尘非有;禅性无住,禅性无生。念心无常,念念迁流,轮转不息,永无止休。阿弥陀佛。”
“呵呵,好一个轮转不息。”映雪转身望望那空荡荡的门口,悲怆一笑,弯身抱起被惊醒大哭的孩子,“不会轮转不息的,好孩儿,你以后不会像娘这样命苦的……”
声一出,她猛然鼻头酸涩起来,没有爹的孩子,会幸福吗?
“扣扣!”敲门声打断她,传来西门的声音:“映雪,楚幕连有些东西托我带给你,刚才我一时忘记了,现在给你拿过来,方便进来吗?”他以为她在给孩子喂奶。
“恩。”映雪吸吸鼻子,浅笑着转过身来:“没事的,西门大哥你进来吧,孩子在闹,我正哄呢。”
西门这才大步走进来,瞧瞧她的眼睛,笑道:“宇文大军退军了,楚幕连托信给你,明日他会在安山一里地外等你,然后带你回莲绱。”
“回莲绱?”映雪黛眉轻抬,想起这个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道:“他还好吗?”
西门袍摆一撩,潇洒在椅子上坐下,长指捏起一只茶杯让其在桌面打转,“老实说,不太好。你说在宇文的手下做马夫能好到哪去,整日闻着马臭味,和马同食同睡……上次我见到他,他整个脏了一大圈,瘦了一大圈,差点让我认不出他……”
映雪抿唇:“西门大哥是在海州见过楚幕连?听说宇文大军与夏侯军合作了,我想楚幕连也应该进了海州。”
“聪明的小女鬼!”西门点点她白嫩的鼻头,露齿风流一笑:“对呀,楚幕连随宇文入城了,不过现在海州被赫连军攻破,右肩王与宇文祁都弃将往北逃遁,银面夏侯玄也就是西门大哥我被赫连军生擒……”
说到这里他陡然打住,将话题转回来:“呀,跑题了,哈哈,我们来说楚幕连,说起这个楚幕连,西门大哥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呀,他为了宇文手里的那颗白玉珠,被宇文打被宇文辱骂硬是不吭声不还手,忍辱这么几个月,终于取到了那颗白玉珠,不过在逃时被宇文发现打断了一条腿……”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映雪心儿一揪,愧疚与心疼骤生。
西门斜睨她,坏坏笑着:“没心没肺的小女鬼,终于心疼啦?不过如果今天断腿的是西门大哥我,你会不会也这样心疼?”
映雪唇一咬,没吱声,知道他在打趣。
“哎,看来西门大哥还是敌不过楚师父在小女鬼心中的位置。”西门笑,故意长叹一声,再继续他的话题:“楚幕连没事,当时他是趁乱去宇文营帐里偷的,加上有一身好武艺和银面的相助,所以逃脱及时。现在呢,你们要做的是赶快回莲绱,不要让莲绱沉海,然后带着孩子帮楚幕连养伤,然后……”
西门琢磨着下面的字眼要不要说。
映雪静静看着他,道:“放了银面,是连胤轩的意思?刚才西门大哥你说银面被生擒,但是西门大哥你现在却在这里。”
“西门大哥怎么说也与那连胤轩有同门师兄弟之情,也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当然要放过一马。不过银面就不好说了,可能明天就要被绑起来押回京……”说到这里,西门性感的薄唇撅起来,冷哼:“我与那家伙共用一个身体,如果他受刑,那岂不是我受刑?太不公平了,我要抗议!”
映雪听着,心头微微刺痛,轻道:“既然是生擒,那连胤轩绝对不会杀银面的,西门大哥大可放心。映雪猜测,他可能是想将西门大哥和银面合二为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