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微博青天这个江湖诨号,倒也不是什么流传甚广的名号,圈内的人听的比较多一点,毕竟张赟啊、乐军啊,还有白明正这些人,不都是暗地里一片男盗女娼,明面上个个光风霁月,结果被林海文一把给弄死了——这是青天之名的由来。
耿琦他们这些人谁还没有几个黑材料啊,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说违法犯罪吧,有点暗地交易,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其实也不拘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如果说明天让你天下闻名了,要受到狗仔媒体挖地三尺的检视,你能有十成十的底气,说自己干净的跟白莲花一样么?
有这个底气的,不多!
林海文过往遇到的那些,也不是说他运气好,战上的都是斯文败类,而是类似陶协岑何春那样的,没什么痛脚可抓,能全身而退的,是真是少——所以林海文不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去弄他么?
思及林海文这个诨号,茶馆里的四个人,都快不好了。
这怎么解?
他们能施加影响力让中河省去压林海文,他们还能在业界联合起来给天美试压,让他们把林海文给清除出美院的纯洁队伍,他们还能在国内的各大专业刊物上,去打压林海文的艺术成就——这一点都未必做得到。但肯定的一点是,他们没办法让林海文闭嘴,在社交媒体也好,在纸媒上也好,林海文的能量只有比他们更大的。
“那,那我们还不敢让他辞掉评委会的工作了?不然他一个不开心,一个不愿意,就出去——他要是把那番话拿出去说,我们——娘希匹的!”
耿琦一把拍在藤桌上,大骂了好几声,才恨恨说道“这也太憋屈了!”
他们是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对手的,说来都是从底层一步一步杀到今天这个地位的,但他们确实没有和林海文这样一个人放对过。专业上,比他们只高不低,影响上,比他们只强不弱,人脉上,比他们毫不逊色,脾气上,比狗还臭,脸皮上,比拉面还能拉的下来,说不要就能不要,要多厚就能有多厚。
这特么是个怪胎啊!
“呵,要不然咱们还是见好就收吧,把名单给他补上去,好歹也能赚个名声。”冷和平一摊手,要认输了。这几个人里头,他第一个想认输也不奇怪,他毕竟是清华美院的,清华的学生总是比别的学校来的金贵一点,管他是不是美院的呢,反正都有“清华”这个金光灿灿的名头。
不过显然他是少数派,包括季仲德都没迎合他。
认输?
只要想到上午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他们就会自动自发地掐灭掉认输的计划。
“不行,”董文昌第一个摇头:“老冷,你别太天真了,林海文骂的那些话,你是没听进去啊。”
“……他骂我,我还要听进去?我要不要做个学习笔记啊?”
董文昌被他堵的,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难道说他自己很棒棒,好好学习了林海文的骂文?皱了皱鼻子,把这事儿给忽略过去了:“林海文连变天都说出来了,你以为他就是这么一个展的事儿?以后呢?如果他推动全国青年美展也按照这个模式来呢?你们学校里要不要造反的?”
“那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吧?”
“他要是这次做到了,他就不是一个人!常硕的态度你们没有看到?李振腾那个装傻充愣的鸟样,你们也没看到?而且有这方面态度的,你们真觉得就林海文一个?不过是他胆子够大,脾气够楞,也有本事而已。”
在油画艺术上,想要从学生抓起的,自然不可能是林海文首倡,要真是那样,林海文也就别跳了,整个华国美术圈已经没救了,他还跳个什么劲。
只是那些人的声音不成气候而已。
毕竟像林海文这样,身边关系如此干净的大师人物,是基本没有,谁不是师徒、同门、校友一大堆,那都是一根一根的藤蔓啊,把这些想要改变的人给缠死在那里,动惮不得。
董文昌这么一说,就连冷和平都打消认输念头了。
这些青年展,他们可是有大把利益在里面的,他们在业内的权力来源,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对后进者的评判和决定权,比如送展不送展,给分不给分,金奖还是银奖,今年给还是明年给,这都是权力啊。
而且他们谁还没有几个弟子故旧的?
要是被林海文一刀切到30岁,还要以学生为主,那真是要他们老命了。
另外还有个关键的点,他们并不认为学生就该代表青年,这是一个核心的东西啊,不是说这群人就都是小人,都是汲汲营营于自己利益的。归根到底还是有理念的东西在里面支撑,在他们看来,熬资历本身,就是增加阅历,增加生活体会的一个途径。华国人讲阅尽千帆才是真,他们就压根不认为小年轻的作品有什么格外价值的——林海文这种怪胎能有几个?更甚的,他们连林海文的成就都怀疑呢。
这种观念在国画当中,书法当中,其实是有些道理的,国画本身就讲究“悟”啊,大写意小写意,泼墨留白等等,而一个阅历丰厚、经历极多的画家,他能悟到的东西相对来说会更多,这个正相关是成立的。但油画,尤其是二十世纪以来的油画艺术,个性和创造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这个前提下,如果还不能去解放学生的创作天性,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机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性大师。
而像林海文的古典技法,几百年传承来的,确实要大量时间和练习来打磨,来赋予内涵,但说实际的,如果不是林海文有恶人谷,屡次三番地抽出加成兑换品,他再过二十年,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比如常硕,他就是个典型例子,他已经几乎走到常规的华国油画家能走到的极限——成为一个弱势的、似乎不具成长性的流派的旗手之一。
然而他在国际上的专业影响力,现在几乎就不如林海文了,也别说和拖尼特、海格尔,乃至格哈德去比较。这就是说,在目下,古典主义也不是能熬出头的,没常硕那个天赋,提也休提。
华国油画家们,如果要极目远望,危楼摘星,就必须走出眼下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