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的不错，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清儿，你的复原能力可真不一般，换做别人，恐怕没有三两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完全适应的，没想到你只需要半个月就基本恢复了。”这是柳心在替芸清检查完之后，得出的结论。
萧紫衣不若柳心那样显得十分兴奋，也并不喜欢把关心一个人的话挂在嘴边，所以在确定芸清没事之后，只是淡淡的说：“清儿，你没事就好。”
“让师傅和柳姨担心了。”芸清的目光扫过萧紫衣和柳心，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听起来，最多只能算是平静，却绝不可能被视为开心。
芸清的反应，让房中包括尹墨尘在内的另外三人全都愣住了。
尤其是尹墨尘，他从芸清一醒过来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因为，除了最初的迷茫之外，芸清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丝毫“重见光明”应有的的喜悦，这也太不寻常了。按理，对一个失明了三年多的人来说，此刻不是应该兴奋的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吗？但芸清给人的感觉，却是理智的可怕。
相较于尹墨尘的不解和担忧，从小看着芸清长大的萧紫衣面对眼前这种情况，神情则是一派了然。于是，她首先开口，打破了此时的平静：“清儿，想问什么，就问吧。”
闻言，芸清的眼神略一闪烁，深吸一口气，看向柳心问道：“柳姨，我只想知道，您是用什么办法让我复明的？”
“呃……”被她这么一问，柳心顿时无言以对。
见状，芸清已经明白了。
“好吧。那请您告诉我，是谁把眼睛换给了我？是不是，文昊？”此时，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缓慢清晰。
还是沉默，三个人都选择了沉默，可也等于同时回答了芸清的问题。
得到答案，芸清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感觉，只是有些疲惫的敛下双眸，将真正的表情隐藏在了心底深处。
呵，原来，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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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落云居。
时节已进入了初秋，微风已不再让人感到凉爽，反倒多了份寒凉之意。
芸清站在落云居后院的入口处，望着庭院中央的黑衣男子，眼眸中有着令人无法看透的复杂情绪。
男子独自一人坐在诺大的庭院中央，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他穿得很单薄，一袭黑衣，孑然一身，头发也没有束起，只是随意的披散在肩头，但这样子却并不令人觉得邋遢，反而总有一股无形的霸气，会从他身上自然散发出来。另外，此刻系在男子双眼处的一条黑色织锦缎带，看上去则是异常醒目。
芸清默默的伫立在原地，眼前的这一幕，让她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前几日刚刚醒来的那一天，萧紫衣、柳心以及尹墨尘三人对她说过的话……
萧紫衣说：在文昊和你一起来到云城的那次，他就已私下和我说好了。本来我是不同意的，可是他却告诉我，他其实已经命不久矣，就算不把眼睛换给你，也最多只能再活半年时间。后来，我证实了他的话，确定是真的后，也就答应了他的提议，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他的眼睛。清儿，其实这不仅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他最后的心愿，你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柳心说：那家伙说，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所以一定要为你做些什么才能安心，而他也真的活不过半年了，于是我们就顺了他的意思，心想，这样至少能让你的眼睛复明。可就是因为我们了解你的性格，怕你不会轻易同意，这才出此下策，用非常手段让你不得不接受治疗。清儿，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他不是为你而牺牲了什么，只是在最后的生命中，做了件他觉得值得的事情。
尹墨尘说：芸儿，昊说，他一生做了太多无法弥补的错事，而最后悔的，就是七岁那年，抛下了自己刚刚满周岁的妹妹，独自求生。所以，能在人生的最后为自己的妹妹付出些有价值的东西，至少让他的人生在扣除七岁之前那短短数年的年幼时光后，不至于完全不堪回首。
尹墨尘还说：芸儿，昊是真心想要弥补的。我知道，你虽然接受了他的身份，也试着不去介意他过去的所做所为，但你其实并没有真正接纳你与他的兄妹关系，又或者说，你承认他是你血缘上的亲生哥哥，可心中却没有把他当成哥哥，否则，你不会直呼他的名字。我可以理解你心里的感受，毕竟是非对错不能轻易抹杀，回忆也不是说忘掉就能忘掉的。可是芸儿，我希望你可以试着真正接受昊这个大哥，他是真的很想弥补你，比起晨雪和颜汐，他对你的歉意更加深刻。因为对他来说，你本来就是他的亲人。
因为对他来说，你本来就是他的亲人……
尹墨尘的这句话，几日来始终环绕在芸清耳边，一遍一遍的不断回放着，不断的提醒着她，她和文昊是亲生兄妹的事实。
是啊，他们是血亲，是有着相同姓氏相同的血脉的亲生兄妹，更别说，她如今还“继承”了他的眼睛。
都已经这样了，她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呢？
思及此，芸清自嘲一笑，为自己偶尔近乎倔强的固执感到无奈。
其实，她明白文昊的想法，所谓的“命不久矣”只是个刚好的借口而已，刚好让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就算没有这个理由，相信也一定会有其他理由出现，以确保最后的结果不会改变。
呵，真没想到，这家伙就连做好事，都是这样的“不择手段”。
……
“已经进入秋天了，这里不是东沐，秋天有时也很冷的，你不觉得自己穿的有些少吗？”不知何时，芸清已走到了文昊身后，清幽的声音虽显冷淡，可话语中的关怀之意，却已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
失明的人，听觉往往都十分的灵敏，加上芸清并未使用轻功，也没有用内力收起自己的气息，所以，早在她一出现的时候，文昊就已经察觉到了。
说真的，尽管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事实上，文昊内心其实是十分紧张的。他知道，因为身份和责任，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总是只存在着表面的和平，而缺少了真实的情感交流。就像他和芸清现在这种状况，或许并不是虚情假意，但也不会真正交心。
但她是他的妹妹，是曾经他发誓会守护一生的妹妹，所以，他并不希望两人之间只有表面的相处，而不存在真实的感情交流。当然，他很清楚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因此也明白，要让芸清真正释怀，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是，已经错过的和无法弥补的，他只能怀着悔恨就此作罢，但对于明明可以弥补的，他不想也不愿就这样轻易放弃。而此刻，待听到芸清的话，他赫然松了口气，唇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随着话音的落下，芸清人已坐在了文昊对面，以往总是讳莫如深的眼眸，此时却闪现着柔和的眸光，以及蕴含其中的淡淡哀愁。
“没关系，我早习惯了。”察觉到她人已坐在对面，文昊这才缓缓开口，回应着芸清适才说过的话。
“是吗？但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啊。”芸清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好，我知道了，以后会改的。”文昊也笑了，大方接受了她看似淡漠的关怀，心中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顿时让他感到很温暖。
这样的感觉，是过去二十年中从来不曾有过的，有些陌生，却并不糟糕。从前，不是没有人关心过他，可那时候，因为心中的执念太顽固，致使他的双眼被彻底蒙蔽，看不清是非对错，因而也错失了很多珍贵的东西。然时至今日，他真的看不见了，却抓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温馨。
呵，如此想来，还真是有够讽刺的。
忽然想到这些，文昊心中怅然若失，似苦也似甜。
自嘲一笑，他抛开那纷扰的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对面的芸清身上，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而庄重。
“芸清，过去的事，我很抱歉。”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当说完这句话后，他整个人也立刻紧张了起来，怀着既期盼又害怕的心情，等待着芸清接下来的话，对他来讲，那就好似是最后的审判结果。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让文昊的整颗心都如同悬在半空中，忐忑不安。
最后，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主动又道：“芸清，其实我……”
“大哥，以后叫我妍儿吧，在原叶山庄的时候，爹和娘都是这样唤我的。”芸清的声音在此时忽然响起，让文昊硬生生的将刚说出一半的话吞回了肚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