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殇国遗乱 > 第261章全文阅读



“既然来了,干嘛不出声呢?”没有回头,芸清忽然开口,淡淡的说道。



“我……不知要说些什么。”面对芸清平静的反应,尹墨尘显得有些无措。



他想过很多种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却惟独没有料到,对方竟会如此平静,平静的就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

三年前,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芸清近乎崩溃的指控与彻底绝望的神情,一直以来都深深地刻在他心底,挥不去,也忘不掉。然而,纠缠了他三年的噩梦,对现在的芸清来说,似乎已什么也不是了,淡漠的语气,大方的态度,让他有了种即将失去的错觉,内心一阵惶恐,只觉惴惴不安。



“无话可说?不是你要见我的吗?”芸清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



她转过身,凭借着周围熟悉的气息,准确的来到了尹墨尘面前,一丝一毫的阻碍都没有遇到,若是不说,相信很多人都看不出来,芸清其实是看不见的。



“你……”尹墨尘也惊讶于芸清准确的方向感,并从其轻浅的呼吸声判断出,芸清的内力已是今非昔比。



今非昔比?



呵,从前的她都已经那样厉害了,那现在……真是不敢想象。



只是,武功再高又有何用呢?



看着从前那双清澈有神的大眼睛,如今已失了焦距,尹墨尘心中一痛,有些哀伤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

“我怎样?”看不到他的表情,芸清有一种无力感。



“你,比三年前更漂亮了。”尹墨尘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张常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美丽容颜,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



芸清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

这句仿佛是在诉说深情的话语,既有些轻佻,又像是情人之间亲密的情话,甜蜜温情,说给心仪的女孩子听,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但很可惜,这句话,并不适合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



“是吗?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年龄不轻又失了明的女人,会比从前‘更’漂亮?”嘲弄一笑,芸清语气不善的说。



本是不想说这些的,可听到尹墨尘刚刚的话,她心中霎时生出一股闷气。



他以为他们现在在干嘛?叙旧情吗?!



“我……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想见你,是因为萧……是因为你师父说,你早就察觉了我的存在,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躲下去了。何况,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尹墨尘惨淡一笑,听到芸清讽刺性的话语,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般,瞬间清醒了过来。



的确,他有什么资格再对她说这种话呢?



芸清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

见对方没反应,尹墨尘只好悻悻的继续开口道:“你当初阻止我带兵帮东沐攻打建州,是因为不想我和刑天澈兄弟相残是吗?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

呵,还真是两兄弟,连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



芸清笑了一下,淡淡的应道:“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

不想解释太多,也不想听到对方忏悔愧疚的言语,那只会让曾经的伤痛重新浮上心头,没有丝毫好处。



于是,未等尹墨尘开口,她紧接着又道:“我是为了我师傅,也是为了阻止安昊的阴谋造成生灵涂炭的后果,你不用想得太多。”



是吗?



听了芸清的话,尹墨尘反而笑了。他沉默着,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的佳人,享受着此时难得一见的平和气氛。



“还有事吗?”半晌,芸清再次出声问道。



尹墨尘的安静,让她开始心慌了起来,毕竟她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也猜不出对方正在想些什么,像是永远活在未知之中,没办法掌控,只能试着去摸索。



这样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

“我……”思索了半天,尹墨尘张口欲言,却又有些踌躇不定。



“怎样?你有话就说啊,干嘛吞吞吐吐的?这一点也不像你。”下意识的,芸清开口说道。



然,话才一出口,她就愣住了。



原来,有些事已在心中深深扎了根,早就难以拔除了。



尹墨尘也愣了一下,她的话,不免会让他回想起曾经美好的时光,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让他们再去重拾那些不真实的快乐?



思及此,他不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现在才说这些,听来有些讽刺和可笑,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对不起。”



此刻,林中扬起一阵微风,吹动着两人的青丝和衣摆,也将那句迟来的道歉,吹进了芸清的心里。



如同针刺般的疼痛,一点一滴的凌迟着她的内心,不但唤醒了脑海中沉睡的记忆,也唤回了被刻意流放出去的爱与恨,过往的一幕幕画面,转瞬间,已完全侵占了她的思绪。



对不起……



呵,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呢?



“我从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但三年前,我到底还是后悔了,后悔因自己的任性而害死了身边无辜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起这个,可此时此刻,她只想在这个男子面前,说出让她三年都忘记的痛楚。



说也奇怪,关于岳闻天的死,三年来她不曾提起过只字片语,这件事,是她心中一个永远的痛,她无法释怀,也不想释怀,可如今当着“罪魁祸首”的面,她竟然忍不住的想发泄,想诉说!



或许,只是因为事情和他有关吧……她自欺欺人的想着。



“岳闻天的死,我确实难辞其咎。我知道,无论现在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可我需要你明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



“既然于事无补,就不要再说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不是安昊,不会愚蠢到让仇恨牵制,况且就算要报仇,要找的人也不会是你。”尹墨尘的话还没说完,已被芸清径自打断。

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加上意有所指的话,让尹墨尘一时间无言以对。

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说的对,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也只是徒劳罢了。芸儿……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叹了口气,尹墨尘急切的解释中暗含着浓浓的悲哀。



“你随便吧。”听到他这样的语气,芸清感到莫名心烦。



对于她不甚在意的语气,尹墨尘有些失落,“芸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问定会招来对方的奚落,但他就是不愿这样轻易结束两人的对话,想和芸清尽量多相处一会儿。尽管芸清此刻表现的很平静,就像是早已放下了一切,可他总觉得,若是得不到芸清的原谅,以后,怕是很难再见面了。



“好不好?”果然,芸清听见她的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

“你觉得,一个身中剧毒快要死的人,眼睛又看不见,过的会好吗?”



“我……我只是……你怎么会察觉我的存在?”说了半天,尹墨尘又将话题绕了回去,心想,还好芸清如今看不见,不然她一定会看到自己的窘态。



闻言,芸清不解的蹙起眉头。



纠结这个有意义吗?



她在心里默念着,同时开口对尹墨尘说道:“是文欣说漏了嘴。”这虽然不是主要原因,但也是众多原因的其中之一,所以,也不算是说谎。



“哦,这样啊。对了,说到这儿,我都忘了恭喜你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

“这没么什么好恭喜的。你不是也得知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那是不是说,我也该恭喜你呢?”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从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怎么今天净说些她不爱听的话?



“呃……那个,我的意思是……”



“你要是没话说,我就走了。”不想再留在这儿和他进行这种奇怪的对话,芸清说完之后,直接转身就走。



但是,或许是心不在焉的关系,她忘记了按照来时的步伐走,也没有注意到路上有什么障碍,于是便很不幸的被地上的一块儿大石头绊了一下,在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立刻向前倒去。



“小心。”尹墨尘见状,赶忙飞身来到芸清身边,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并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

但其实,芸清就算躲不过去,翻个身也能稳稳站住,根本不会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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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放开我了吧。”过了好半天,尹墨尘仍将芸清紧紧抱在怀里,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逼得芸清不得不开口提醒他。



谁知,尹墨尘非但没放开,反而加大了双臂的力道,甚至让芸清感到了疼痛。



“你……”



“芸儿,我好想你。”将脸埋进她柔软的发丝间,深情低喃的声音中,一丝被压抑的痛苦显而易见,“芸儿,我知道我错了,不要恨我,不要把我当陌生人,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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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墨尘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想放开手,更不想以如此陌生的方式和芸清相处,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

而芸清也没有挣扎,就这么任由他抱着,神情哀戚,悲伤,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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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恨你,不止是现在,而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恨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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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挽救了尹墨尘濒临崩溃的情绪,只见他怔怔地抬起头,望着女子神色复杂的面容,心中一窒,说不出话来。



她不恨他,从来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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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自己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后,她居然说不恨!



是因为爱得太深不舍得恨吗?还是自己对她而言,连被恨的资格也没有?



叹了口气,芸清挣脱出他的怀抱,压下心中强烈的异样情绪,平静的说道:“我说了,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何况你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所以,我不恨你。然而,即便不恨,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不能确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之间会成为怎样的关系,但至少在现在,一切都只能维持现状……我不恨你,却也无法越过心中的障碍,这么说,你懂吗?”



芸清的一席话,彻底浇醒了尹墨尘,也让他终于了解,自己终究还是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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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稳住内心波涛汹涌的狂潮,温声对芸清应道:“我懂,真的。今后,我不会再对你说这些奇怪的话了,也谢谢你不恨我。”



芸清没有接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对方给出了承诺,划清了彼此间的界限,可为什么,心中却有些失落呢?难道说,自己还是放不开吗?



“你明白就好。对了,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抛开那些理不清的混乱思绪,芸清收敛了心思,忽然开口道。



“什么话?”其实尹墨尘大概猜得出她要说什么,应该是他不太想提的事情,然而,只要是由芸清来对他说,不管内容是什么,他都乐意洗耳恭听。



“我想说,无论是我师傅还是刑天澈,甚至是刑瑞,我希望你都可以大方的去面对,不要逃避,这对你们都好。”



“我明白,我答应你,一定会尽量去做的。”他点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

他也想大方面对这些人,只是有很多事情,想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难,尤其,他们都不是性格热情的人。



更何况,他和刑天澈之间……呵,真的很难想象,当他与刑天澈把酒言欢时,会是怎样的一个场面?



不过,就算再困难,为了芸清,他愿意去尝试。



思及此,猛然间,尹墨尘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

“嗯……我能不能,也向你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

“什么?”



“我可不可以……跟在你身边?”



“呃?”芸清一听,立即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

“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回凤于山,我想帮着柳姨治疗你的眼睛,和你体内的毒。不过你放心,只有我一个人,我会把左迁遣回南耀的。”他急忙解释着,生怕芸清误会什么。



他可以不再提起过往,但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个女子,就算到最后仍无法求得她的原谅,至少曾经努力过,他的人生不会留有遗憾。



再说,他真的很想补偿,想替自己曾经的行为赎罪。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