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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平原一个小山村,李家沟。

凤珍坐在东侧的偏房里,及腰的长发被妥帖得编绑在身后,上身穿着红色格子的棉布衬衫,胸前的纽扣快要绷不住那两坨娇挺的肉,下身穿着红色的涤纶裤子,饱满结实的腚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似乎坐不安稳,一双手轻轻抚上小腹,那双手是干惯农活的,略显粗糙,昨儿个夜里,几乎要被那男人贯穿,现在还隐隐酸痛,凤珍耳边又响起那男人的狠话:“我得不到的也不能叫别人白捡了去……”,摆弄到紧要关头,她哀求他带她走,那男人不吭声只加快了动作,两人穿衣服的间隙,那男人背对着她说:“回去吧,明天我去观礼。”说完头也不回得离开了草屋。

这一身新衣红的刺目,是什么时候呢?大约是那男人在半山头的草屋里第一次亲她,他说再没有别的女人入得了他的心,她回来后,包着攒了两年多卖草药的钱,跑到二十里外的集镇上扯的布,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着晚上干完农活的时候,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本是要在她进他门那天穿的呢。

正是初夏,天刚蒙蒙亮,唢呐班的人在主家的催促下早早地开工了,一曲百鸟朝凤刺啦啦得响遍李家沟的角角落落,三四天后是麦收的季节,很多人没事早早地聚集到李富贵的门口。

今天是人称铁公鸡的李富贵大女儿凤珍结婚的日子,招婿。

李富贵家坐南朝北,堂屋三间瓦房,三间东偏房,西侧搭了个棚子,靠堂屋一侧搭了灶台,本来散落着杂七杂八的农具都被收拾起来,空余的地方被请来的厨师班子占领,几口大锅里咕嘟咕嘟得冒着热气,一长溜的案板上摆满各式完成或未完成的菜肴,虽不是各种奇珍异馐,却也不十分寒酸。再往院子里,站着过来帮忙的本家近亲,妇女们说说笑笑的,有的摘菜,有的洗碗,男人们帮忙搬桌子凳子,还有的抽着烟闲聊着,人头攒动,十分有序地忙碌着。

凤珍今年十九岁,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小弟。招的男人是隔壁村的,名叫王学,排行老三,家里兄弟五个,老王头给老大和老二娶媳妇已经家徒四壁,迫于无奈只好让王学入赘,说白了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壮丁到别人家当牲口使,捞了媳妇还能有口饭吃,挺好。李富贵家境比不上他的名字,只是一般的农户,一年到头靠十几亩田地刨食儿,入赘来的男人只要身体好,有把子力气扛得起活就行。

第一次操办婚礼,李富贵有点紧张,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当地红白喜事,主家都会请一个信得过的有筹划能力的男人代为操办和规划,俗称“大支”,今天李富贵请来的大支是他的堂兄,凤珍的三伯李富强。李富强站在堂屋门口,冲院子里老李头喊道:“富贵,别瞎转了,厨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招呼大家伙先吃早饭吧。”

“唉,唉,好嘞!”李富贵赶忙热情地催请本家的近亲们上桌,嘱咐大厨开早席,本家的这些人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开始这一天跑里跑外。

“凤珍,快点的,你阿爸说赶紧吃点饭,一会儿要上路了。”郭霞推开门,催促着女儿。

凤珍思绪被打断,怔怔地看着阿妈身影跨进来,眼泪不由就在眼眶里打转,委屈道:“阿妈,非得要招个男人进家吗?”

郭霞这大半辈子都听李富贵的,略一顿,顺着李富贵跟她说过的道理讲:“凤珍啊,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你阿爸说了,我们家就靠着种地活,你下面还有三个妹弟,都还小,我和你阿爸老了,农活有点力不从心了,必须招个有力气的男人进来帮衬着,且说这样你以后还能在阿爸阿妈跟前过日子,有啥不好的?”

看着凤珍低着头不言语,两只手绞在一起,肩膀微微颤抖着,郭霞亦是心疼,唉声道:“凤珍,阿妈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李平,可李全友也不可能让他的宝贝儿子入赘到我们家,就算我和你阿爸全了你的心,让你嫁过去,他李全友也不会答应,他早就透过人传出消息了,瞧不上我们这种只会在土里刨食儿的人家,我们虽然穷,可穷有穷的骨气,你阿爸丢不起那个脸,你就忘了那个人吧。”

这些道理凤珍何尝不懂,不过是泥地里离了水的鱼,临死挣扎罢了,胡乱抹了几把眼泪,凤珍道:“阿妈,别说了,你去打盆水来我洗洗脸,告诉阿爸,我一定准时去接亲。”

握着凤珍的手,郭霞连声哽咽道:“好好好,好孩子……委屈你了。”。遂站起身,出门去打水,又端来饭菜,陪着凤珍吃下。等到收拾利落推开门,坐上堂兄送她接亲的自行车后座,凤珍脸上已不见任何情绪和痕迹,满耳都是围堵在门口乡亲们的起哄声。

凤珍抬起头,面带微笑,乌黑明亮的眼睛装作不经意地在人群中搜寻,却没有看到那个人,不是说回来观礼吗?凤珍此时的心理是矛盾的,希望那男人出现,却又不敢想那男人真的出现在这里,她会做出什么。

就在这时大支李富强中气十足地喊道:“新妇出发,接新郎!”与此同时唢呐声跟着高亢起来,鞭炮声中凤珍终敛了心思,一行人浩浩荡荡得往隔壁王家村走去。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王老汉老婆子走的早,五个儿子,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靠着家里那几亩地,再加上王老汉走街串巷磨剪子磨刀的小营生,挣来的口粮将将够全家糊口的,老大老二讨媳妇盖房子还欠了一屁股外债,轮到老三王学,又到了娶亲的年纪,正为此事一筹莫展的王老汉,及时碰上替凤珍说亲的媒人,一拍即合,当天晚上,王老汉抽着旱烟一脸愁苦地和王学说起这门亲事,王学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定亲前,媒人带着两个小年轻去集镇上碰面,除了村里的,王学没见过其他女人,他感觉长这么大看过的女人都没有凤珍好看,当下涨红了脸不敢再多瞅一眼,别扭地杵在一边,而凤珍是被她阿爸抽着鞋底赶去的,满腹委屈,心里想的都是李平那冤家,根本没心思去看清王学长什么样,结果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上,更谈不上了解。

两个村子不过二十里路的距离,接亲的队伍很快就到了王老汉的家,观看嫁娶是整日面朝黄土的乡下人难得放松的时候,更何况是招婿入赘,新娘子露过这回面,下回都不知啥时候了,这里的规矩,女娶男,是没有回门这一说的,除非王老汉蹬腿走了或者王学的兄弟有什么婚丧嫁娶的大事,否则女方轻易是不再进男方门的。攒动的人群,不时传来高高低低的议论声。

“新娘子可真嫩!听说才十九呐,一朵花的年纪。”

“可不是,瞧瞧那小蛮腰,再瞅瞅那腚帮儿,我要是……”一个汉子粗声说道。

一旁的妇女打断:“呸,你个不要脸的,天天睡老娘还不够,你胆儿肥了啊,跟我回去!”说着拧着汉子的耳朵往外走,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又有一年纪较大的婶子口无遮拦道:“王学,你小子真有福气,要是娶,就凭老王头这家底,哪里讨得这模样的媳妇儿!”

“哎呦,王学,晚上可悠着点,别闪着腰哎~”聚在王老汉家门口的乡亲们肆无忌惮地调笑着。

凤珍低着头,似摆在集市的一块猪肉,任由人品评探看,随后由着领亲的人带着,进入堂屋,凤珍按规矩匆匆递给王学一个红包,接下来要为新郎穿上一双红袜子,凤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这个动作的,脑中一片空白,等到她穿好,站起身跟着王学步出院门,看着王学从堂兄那接过自行车,忽而转身侧着脸低声说:“别理他们,上车吧。”凤珍才回过神来,不由看向他,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她只到他的肩膀,穿着的确良布料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衣服看着有些小,不怎么合身,应该不是他自己的衣服吧,凤珍心里猜测。

刚踮起脚尖,侧着腚子往后座上坐,一不小心打了个晃,“小心!”王学一双大手稳稳地定在她的腰眼,布满的厚茧袭来的粗粝感让凤珍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谢~”,低不可闻的嗓音似鸡毛挠在了王学的心尖尖儿,酥痒得紧。

“没事了,走吧~”

回程的路上,王学卖力地骑着自行车,漂亮的女人,喜庆的喇叭,让最初决定入赘时的那些难堪、憋闷一扫而光,穿过金色的麦田,丰收的麦浪,王学对未来作为赘婿的新生活充满了渴望,那双小手不经意间触碰,脚背的温热触感,使他莫名兴奋,初夏的燥热几乎要把他燃烧。

后座上的凤珍两只手紧紧地握住自行车座椅皮套下的金属弹簧,免得在颠簸中掉下去,眼睛定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脑袋里又浮现李平的模样,宽额凤眼,鼻梁挺拔,皮肤白皙,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身形高大健硕,笑起来左边的嘴角有一个酒窝。

昨晚她激他:“明儿个这时候,我就咧着腿给别人了。”

那男人听了恨恨地笑着:“你敢!”

凤珍气急:“我怎么不敢,当了别人的老婆,干那事不是天经地义!”

“走着瞧!”说着又跪在她跟前使劲。

凤珍几乎要咬断自己的舌根,微咸的汗水落进她的眼睛,辣辣的疼。

……

约莫半个小时后,凤珍他们回到了李家沟,大支李富强站在一个小土坡上,远看着新人已到村口,喊道:“富贵,来了来了,放鞭炮!”

原本悬着一颗心的李富贵,重重地松了口气,闺女到底没白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