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从陷阱那儿离开后,就跑步返回了高家。
吃完了饭,他听到苏书玉的两位姨妈正在向别人问苏书玉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没见人影,他没回答她们,就去工地了。
他离开那儿已经快两个月了,在他父亲去世前几天,他就没去过那儿了,现在重新回来,原来在工地的同事和下面干活的工人们,仿佛都一早知道他会回来的,都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原来,高夫人昨天上午就打电话过来,说高凡这两天就会过来,做原来的工作,所以,他们一早有了心理准备。
由于他们在远离高夫人的地方,谁都不用看高夫人的脸,所以,他们对高凡的态度,和高家的佣人的态度是不同的,由于高凡以前在工地的时候一直给他们的印象不错,他本人没有什么架子,一点也不像他们在别的工地上遇到的那些只会对他们呼来呵去的老板,因此,他们都欢迎他回来。
对高凡回来反应最大的是此前常和高凡一起的坐同一个办公室的四十来岁的技术员周工,看到高凡回来,他立刻热情地拥抱了他。
他非常喜欢这个小他近二十岁的小伙子,他昨天看到了关于抹黑高凡的报道,气得破口大骂写文章的人,说记者肯定是收钱了,才胡言乱语。
工地上的工人也附和着这位周工,因为他们和高凡相处时间较久,都知道高凡的为人,他们都喜欢高凡。
高凡在去工地之前,没料到他会受到这样的欢迎,这使他大为感动。
因此,他在工地上,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几乎可以说是自他父亲去世后,他所度过的最愉快的一天了。他几乎没想起被他引到陷阱里的苏书玉。
在下午五点,他该从工地上回去的时候,这才想起苏书玉来。
他不知道她是已经设法从陷阱里出来了,还是一直呆在那儿。
对此,他并不着急。谁让她老跟踪他呢,这下,看她还敢不敢跟踪他。
他不急不慢地先回高家吃了饭,在他吃饭的时候,发现苏书玉的两位姨妈一直没怎么动筷子,都唉声叹气的,尤其是苏书玉的大姨,他这两天和她一起吃饭知道了她的让人忍俊不禁的吃相,这时居然也没有味口了,吃到后来,她居然把筷子一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起来了。
她从一大早就没见到苏书玉,一开始,她以为苏书玉出去散步去了,到了吃早饭的时候,还没见她,她按着性子继续等待着,一直等到了中午,她还是没见着她,她这时才开始担心起来,她与和她一样心急如焚的苏小婆子决定,去她们住的贫民窟那儿去找她看看,看她是不是回去拿什么东西了。
她们向高夫人请假的时候,没敢说是回自己家,因为如果说是回自己家,那她们本地人的身份一下就露馅了,她们只对她说要出去找找苏书玉,高夫人听了她们找她的来意后,却不顾她们有多着急,还在说着风凉话,说苏书玉从来到高家,还没几天,就已经无故出去好几次了,虽然前几次都是和她女儿一起去的,这次却是她一个人出去的,这损失的工钱,是不是该给她扣下来呢。
苏大婆子和苏小婆子此时只知道心急,也顾不得高夫人的冷嘲热讽了,她们对高夫人说,随便她扣就是了,由于着急,她们的语气听着有些冒犯了高夫人,引起了高夫人的不快。
因此,虽然她们在高夫人面前急得团团转,高夫人却依然不打算准她们的假,只顾着慢悠悠的喝,喝完了茶,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和高颖说起话来,似乎忘记她们刚才向她请假的事了。
高颖没理她母亲,没见到苏书玉,她也非常着急,她想要和她们一起去找苏书玉,刚把此事对她母亲说,却遭到了她母亲的强烈反对,高颖欲要不管她母亲的态度,和苏书玉的两位姨妈一起出去找,却被她们谢绝了。她们担心,高颖跟着她们去贫民窟的话,那么她们是本地人这事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因此,她们好说歹说,才劝服了高颖,让她继续呆在她母亲身边。
高颖看到她母亲装着忘记苏书玉的大姨小姨两人请假的事,给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直接走就是。于是,她们就离开了高家,去寻找苏书玉了。
到了贫民窟那儿,她们没见着苏书玉的影子,由于她电话打不通,她们这时已经快崩溃了。她们给苏书玉从小到大的同学朋友一个一个地打电话,没有一个人知道苏书玉去哪儿了。
她们在城西苏书玉常去的地方,找了好几遍,也没见着她的影子,看看天色不早,想着苏书玉也许已经回高家了,而她们的手机都因为打了太多电话没电了,这才坐公交车返回了高家。
到了高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刻了,其它人都已经坐在饭桌上了,她们失望地发现,苏书玉并不在饭桌上,因此,才有了苏大婆子在饭桌上哭泣的一幕。
这是这些天来,她最后悔来高家的一天,要是当时她们不来高家,苏书玉还是在她们面前活蹦乱跳的,现在她才知道,钱是那么地次要,简直不值一提。
苏小婆子的心情比她大姐好不了多少,她平时就没有什么食欲,现在则更加没有食欲了。
高凡看到她们为苏书玉担心的样子,不为所动。
吃完了晚饭后,高凡从高家出来了。
他慢悠悠地向山包走去,此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走到快一半的路程时,他跑了起来,倒不是因为担心苏书玉,他只是怕这样慢悠悠地走下去,晚上不知何时才能返回高家。
四十来分钟后,他到了小山包脚下那儿。
接着,从山脚下走到了陷阱那儿。
他站在陷阱边上,发现里面好像没有人,他吓了一跳,心想,她不在陷阱里,又在不高家,难道人间蒸发了?
再定睛一看,陷阱靠北边坐着一个人影,蜷缩着身子坐在里面,好像是睡着了。
他往陷阱里喊了一声,“哎。”
那身影没有抬起头来。
他着急了,万一她遇到了什么不测,他难逃干系。
于是,他大声地再次向里面喊了一声,“苏书玉!”
这时,苏书玉才抬起了头来。她刚才确实是在睡觉。
从高凡走后,她一开始试图自己从陷阱里爬出来,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了靠自己的力量从陷阱里出来的机会非常渺茫,因为陷阱太深,而且壁几乎是直立的,没有任何她的脚可以受力的点。
她只好呼喊救命,希望附近有刚好路过的人能听到她的声音,把她救出去,然而,一直没有人前来。
白天,她的声音被其它的声音覆盖了,再加上这小山平时不怎么来人,再加上,她的声音是从陷阱里发出的,到达地面的时候,已经减弱了一半。
所以,她的声音一直没被什么人听到,喊到中午,她声音变得嘶哑了,她的声音更加没有人听见了。
没想到她只不过想要对高凡解释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就落得这个下场,她担心高凡就把她扔在这儿不管了,那么,她会在这儿死去吗?
她心头隐隐有一线希望,那就是,高凡不会完全扔下她不管,他一定会回来的,怀着这种希望,她度过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时分,她还没见到高凡,已经心烦意乱了,再等到月亮高升的时刻,她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她在绝望和害怕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正在她陷入梦中时,朦胧地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她醒了,抬头向上看去,是高凡,他还是来救她了。
这时,她对他又恨又亲近。
恨的是,他把她扔在这儿一整天,让她胡思乱想地害怕了一整天。觉得他亲近则是因为,她一整天一个人影没见着,见到他,总算是知道自己活着有望了。
听到他在上面叫她,她回了他一声,对他说,“我在这儿呢。”
说着,她站了起来。
高凡离开了陷阱。
苏书玉心里一惊,他不会只是来看看她在不在陷阱里,然后又离开吧。
于是她大叫道,“你不要走!你这是谋杀,谋杀!”
她叫了几声,不见有回声,于是更大声地叫了起来,不行,她无论如何得把他叫回来。
她大喊道,“你这个坏蛋!你给我回来!回来!坏蛋!”
高凡刚才离开陷阱是找林中地上的棍子去了,由于是晚上,不太容易看到棍子,而有的棍子又太细,一看就不可能支撑住一个人的重量,所以,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粗点的树枝。接着,他手里拿着树枝,走近了陷阱,对陷阱里的苏书玉说,“别喊了,再喊我就真走了。”
苏书玉这时才知道,他刚才只是去找树枝了,于是停止了呼喊。
高凡把树枝伸给下面的苏书玉,说,“抓住它。”
苏书玉立刻抓住了树枝。
高凡开始用力把她往上拉。
就在他已经把她拉到快要出了陷阱的时候,他脚下的土,突然松动了一下,并且塌落了下去。
接着,他和苏书玉一起跌落进了陷阱里。
掉到陷阱里以后,苏书玉只觉得自己的脚突地一阵巨痛,于是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虽然陷阱里照不进月光,可由于月光的衍射,使得陷阱里并没有那么黑暗,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脚上黑乎乎的流体流了出来。她知道,她的脚刚才可能被什么东西弄破了。
高凡听到了她刚才的那一声“啊”,又看到她在低头观察自己的脚,于是也向她的脚的方向看去。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使她承受了心理创伤不算,还把她的脚也弄伤了,因此,他心里一阵愧疚。
虽然她神经了一点,可她并没有罪过。但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是罪过了。
他把自己的衣服撕开了,然后撕出一个布条,把她的脚用布条缠了起来,至少,这样可以先止住血。
他的这个动作是苏书玉没想到的,她以为他会对此置之不理。
他的这个动作,让她对他一整天的怨恨,此时消了大半。
当他把她的脚包好后,站了起来。
好了,现在他得想办法出去了。
他试图跳起来然后把手放在陷阱边上再引身出去,然而,他试了好几次,发现这个办法并不可行,因为周围的土是松动的,由于常年无人光顾,这个陷阱的上面,已经由于风化而松散不堪了,他每一次的这个动作,都导致了陷阱边缘的塌落。而每一次落进陷阱里的石块和土,都可能导致他和苏书玉的受伤。因此,他只好放弃了尝试。
难道他今天晚上必须和这个神经女人呆在一块了?他不信,他开始喊“救命。”
苏书玉见他喊,对他说,“没用的,我喊了一天了。”
高凡没理她,继续喊着。
在寂静的黑夜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仿佛可以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过了二十来分钟,两人隐约地听到了有人在远处说话的声音,听着好像是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在他们走得更近了之后,高凡和苏书玉可以分辨得出了,一男一女的声音听着俱是中年人的那种略哑的声音。
苏书玉一下子站了起来,由于脚疼,刚才她一直是坐着的,现在顾不得疼痛了,她大声喊道,“救命啊,陷阱里有人。”
那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更近了,最后,就在陷阱的边缘了。
高凡和苏书玉看到了那一对男女,他们正站在陷阱边上。
女的说,“你们怎么掉到陷阱里的?”
两人都没有回答她,因为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男的说,“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救人吧。”
女的说,“怎么救?”
男的说,“用树枝吧。”
高凡说,“树枝不行,我刚才就是因为用树枝救她,自己才掉到里面来的。”
女的说,“原来你是救人才掉进来的,那姑娘,你怎么掉进来的?”
苏书玉说,“我是被他引进来的。”
女的笑了起来,说,“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我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了。小伙子,听她的意思是,是你把她引起来的,但你刚才又说你是救她才进来的,我可能太笨了,我弄不明白,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男的说,“你就是嘴多,问那么多干啥?人家肯定是小两口闹矛盾呢。”
女的说,“就你聪明。那你说说,现在树枝不能救,该怎么救他俩上来?”
男的说,“去,回家找绳子去。”
女的说,“干嘛我去?”
男的说,“因为你笨,所以只能当跑腿的。”
女的不服气地说,“哼,你才笨。你就是个大笨熊。”说着,女的离开了陷阱边,应该是拿绳子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