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柳生在小煤油灯下伏案工作到很晚才去睡觉,天蒙蒙亮时又爬了起来。等傅爱米起床时,他已经趴在灶房的方桌上工作了好一阵了。
“你怎么又不生火呀?”傅爱米问。
“省点柴禾嘛。”在桌前写字的傅柳生回答。其实他不光是怕生火费柴、费时间,也是觉得生火太难,不是只冒浓烟不着火,就是大火呼呼冲出灶膛,放进去的柴一下就燃完了。傅爱米却已经学会了烧这种灶,她生了火,开始往大铁锅里舀水。她见水缸里只有很少的水,说道:“不要再让小芳来帮挑水了。你们两个男人应该学会挑水呀。”
“当然不用小芳挑了,我刚才已经挑了一趟了。”傅柳生抬起头,又加了一句,“我是第一次挑水,所以只挑了半桶。”
“半桶?”傅爱米看着舀了两瓢就空了的水缸说,“除非刚才你用冷水洗澡了。”
“我很忙,等罗宾起床后,我教他如何挑水。”傅柳生说,“以后就由他负责挑水,也算早锻炼。”
“睡得那么早,两个孩子肯定已经醒了。”傅爱米说着去叫傅罗宾起床。
傅罗宾出来后,对傅柳生说:“我不需要你教。”然后去拿扁担和水桶。
傅柳生站起来道:“我不教你,你怎么会呢?”
“反正我不会很容易地掉进水田里。”傅罗宾说着出去了。傅爱米噗哧笑出声来。傅柳生气得涨红了脸。过了一会儿,傅罗宾挑着两个空桶回来了,走到水缸前,放下担子,拿起一个空桶做出往水缸里倒水的样子,然后又倒另一个空桶。“罗宾,你在做什么?”傅爱米问,“你没有去挑水吗?”
傅罗宾放下桶,站起来道:“我是从水井边挑回来的。”
“但是没有水呀。”傅爱米说。
“小芳说第一次应该挑空桶。”傅罗宾说完挑着空桶走了。他出门后,傅柳生说:“真是傻孩子。”
“为什么是傻孩子?”傅爱米坐在灶膛前,慢慢往里加一些柴。
“一点都不灵活。”傅柳生说,“灵活是中国人处事哲学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则,你是半个中国人,应该能理解。”
“你总说灵活,但是我却认为你在大事情上总是不灵活。”
“我哪里不灵活了?”傅柳生提高了声音。傅爱米低头烧火,不再说话。傅柳生继续他的工作。他感到胸口和肋下都有难受的感觉,左手不由地伸进棉衣下面去按揉。
傅罗宾又撞开房门进来了,傅爱米站起来一看,高兴地说:“有水了。”
“四分之一。”傅罗宾放下担子,把两桶水倒进水缸里后,傅爱米笑着说:“不错,同你爸爸刚才挑的一样多。”
“我刚才挑的多于四分之一。”傅柳生大声说。
“你挑的到一半吗?”傅罗宾问。
“没有。”傅柳生小声回答。
傅罗宾笑笑,跳着空桶走了。
当房门再次被撞开时,傅罗宾喊道:“一半!”傅爱米看了叫道:“真的是一半!”
下一趟,傅罗宾挑了四分之三。再下一趟还是四分之三。傅爱米说:“我以为你这趟要挑满桶。”
“还不可以,”傅罗宾说:“等我感觉挑得很舒服了,我才挑满桶。”
傅爱米抬头看着鼻头冒汗的儿子说:“罗宾,我为你骄傲!我认为你很灵活。”说着,还在傅罗宾脸上轻轻拍一拍。
“为什么说我灵活?灵活到底是什么?”
“要问你爸爸呀。”傅爱米笑着去看傅柳生。傅柳生赶紧低头写字,装作工作入迷什么都没听见,心里却再想,是罗宾长大了,还是我老了呢?
“大家早晨好!”傅明妮从里屋跑出来。“哇——,好温暖。”她又叫道,“妈妈你已经是烧火专家了。”
“快洗脸吧,”傅爱米说,“罗宾把水缸都装满了。我的大米稀饭也快煮好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傅罗宾说,“我想先去捡柴,再吃饭。”
“爸爸,我们今天做什么?”傅明妮站在傅柳生身后,把双手搭在他肩上。
“当然是学中文呀。”傅柳生看着他的书回答。
“那么,我们明天做什么?”
“应该还是看书学习,适应这里的生活……”
“还是整天学中文!昨天我问你,你说先在家学习两天。”傅明妮说完,走到傅柳生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我们要学到什么时候?”
“起码要学到你们完全掌握了。”傅柳生抬头看着傅明妮,态度坚定。
“我认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傅明妮说,“前天在大姑家吃晚饭,我看见罗宾同义春姐姐谈了很多话……”
“不多!”靠门框站着的傅罗宾脸有些红,叫道,“她说的一些话我听不懂,总让她重复。”
“你看……”傅柳生说。
“罗宾,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中文还不好?”傅明妮叫道。
“我是这么认为的。”傅罗宾点点头。
“你要永远住在这里学中文吗?”
傅罗宾耸耸肩,不说话。
“你只会动肩!你能不能用你的嘴呀。”傅明妮说。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傅罗宾也提高嗓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