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诺心中有了疑虑,便一时没有离开!
顺便核查下阿南的身份!对于阿南的身份,其实他也有些苗头,只是他刻意的不去管而已!
可一旦要去查,便没有人能拦住他!
包括傅立仁!当初能一走了之,柯诺对他也再没之前的信任,这次找他,也不过是想从他身上找到线索而已!
任风吹去那胡乱飘散的心思,柯诺再次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傅立仁,医术世家傅家长子,现挂职太医院院士!
可如此,太医院的人几乎以傅立仁为首,任何疑难杂症,哪怕是简单的病症,都要找傅立仁。
傅立仁近年来性子越发的淡薄,很多人有求于他的便转而向傅夫人沈氏。
傅立仁从半月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本来他也没有想到要回房歇息,便主动的往书房过去。
只是等了他半宿的沈氏一直未落锁,好不容易等到傅立仁回来了,却听丫鬟报他往书房去!
当下便坐不住,让金嬷嬷伺候穿衣,也往书房奔过去!
金嬷嬷本想相劝,可这么多年,沈氏受的苦也够多了,而且今日已经劝了好几次,再劝也不一定奏效,便也依言伺候。
这半夜主母追老爷,追到书房这种事情,自然不适合很多人知道!
因此金嬷嬷便让守夜的丫鬟们先退下,而后才给沈氏穿上罩衣,虽是热天,好歹夜里有凉气,还给她系上了披风。
而后主仆二人这才出门往书房而去,金嬷嬷在一旁提着灯笼,可夜色太浓,小小的灯笼照着脚下方寸间的地面,一如多年前的夜晚。
沈氏是沈家嫡长女,翰林世家的小姐,与太医院掌史的大公子,真真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一对璧人。
可这段婚事,当时还是大公子的傅立仁并不同意。
摄于傅父的雷霆手段,傅立仁在新婚之际,带着佳人离家出走!先不说这对于傅家如何,可对于沈家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
当时的沈夫人气的病倒在床,傅老爷在新婚之际前去负荆请罪,沈老爷也是气呼呼的。
可当时作为沈小姐的沈妙云,却跟没事人似的,出来劝着大家,"傅家哥哥想必是被什么人的病情耽误了,哪里就是像伯父口中说的这样!"
"不必惊慌了,对外就说傅家哥哥病重,不能亲自迎亲罢了!"
当时不管如何,哪怕沈老爷也不愿意,傅老爷也觉得愧对沈家,可沈小姐自己非要嫁!
也是这样的一个深夜,为了说服沈夫人,沈妙云也是在金嬷嬷的陪同下,提着小灯笼,到了沈夫人的院子里,跟沈夫人说,"娘,我们沈家清清白白,从来没有被退的姑娘!这次哪怕不是我的错,可最终也会成为我的错!"
"如果那样,我还能找到什么人家?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还如何说亲!不如我就嫁过去!傅家丢不起这个人,以后便会感激我,对我心怀愧疚!我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妙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嫁过去的!那傅家公子可是跟个青楼女子跑了的,娘怎么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金嬷嬷一直记得当时沈妙云的表情,"委屈?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我并不在意他如何!我要的不过是傅家宗妇的身份罢了!"
...
就是这样一个倔强又执拗的女子,在夫君与人私奔的情况下,依然决然的嫁了进来!
跟她当初预估的一样,公爹对她心怀愧疚,婆母对她心生感激,在傅家,她过的如鱼得水。
很快整个傅家都以她这个主母为尊,官家的事也交到了她手上!
这样一个时刻清晰自己的目标,清楚自己处境的女子,却还是败在了这个她自己曾以为会毫不在意的夫君身上。
像这样深夜出行,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
金嬷嬷一直在回忆,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沈氏停住了脚步,"阿金,你说,当年我为何不听亲的劝,非要嫁进来呢?"
黑夜笼罩下,这个女人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疲惫。
"小姐..."
"罢了,回去吧!"
见沈氏没了方才的急切,心情也平静了许多,正好经过一处湖心亭,主仆二人便提步过去!
荷塘中印着一轮弯月,隐约可见水下的月儿轻拽摇曳,还有荷塘边上的荷花,早缩成了花骨朵,似乎在休眠。
沈氏靠在亭子边,望着湖心月色的倒影,自言自语,"这么多年!真是可笑!"
"当初我以为,只要我嫁进来,木已成舟,他总会喜欢我!我是这样的知书达理,我把家里打理的这样好!可...他的心里,还是只有那个贱人!"
"为什么?我不服!一个青楼妓女,迎来送往,她的身子该是多么肮脏!可他就是心里有她,就是放不下我!"
"阿金,我不服!不服..."
说到这里,沈氏的眼眶发热,心中泛酸!
人慢慢的蹲下,双手抱胸,"这么多年了!今日是我的生辰,他从来不记得!哪怕记得,他不会对我如何!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希望!是他说回来的,是他说的...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要让我失望!"
"是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
二十年了,当初的沈妙云,沈家大小姐!如今成了傅夫人,成了当家主母!
"小姐,你做了这么多,姑爷他是猪油蒙了心,看不见!可总有一日,他会看见,看见了便会后悔!我们小姐是这么的好!名满京城,容貌秀丽无双,嫁给他,他不珍惜!他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可是我要他现在就后悔,现在就后悔!阿金,你一定要帮我!要帮我!"
沈氏近年来脾气越发的琢磨不透,一时沉稳大方,一时又像回到了以前,可金嬷嬷知道,这是因为傅立仁对她的冷暴力,让她备受折磨!
她的小姐,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该死的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可她的孽种也要死,必须死!
"小姐,你放心,阿金这条命是小姐救的,阿金一定会帮小姐!夫人那边,我明天就回去问情况!一定...一定不要让小姐失望!"
"嗯!"
又了金嬷嬷的劝解,坐了一会儿,沈氏便由金嬷嬷陪着回去。
只是远远看见院子里灯火通明的,沈氏心中一喜,"可是老爷过来了?"
守门的小丫鬟忙回,"夫人,老爷过来有一会儿了,正在里屋等着呢!"
沈氏不由脸上大喜,转头看向金嬷嬷,"阿金,他回来了!他记得..."
"夫人,快进去吧!今日错过了夫人的寿辰,想必老爷是来给夫人赔罪的,夫人可别让老爷久等啊!"
这么多年,傅立仁这块石头,终于要被她捂热了吗?
沈氏这一天心里是几起几落,此刻又欣喜若狂,忙提交进屋,为了不让别人打扰,还屏退了左右。
见傅立仁站在卧室的一副画前,背对着她!
沈氏撩开帘子进屋,笑着说,"老爷来怎么不说一声!"
傅立仁听到沈氏的话,转身,见沈氏一副夜行的打扮,眉头不喜!
方才他本来已经到书房了,多嘴问了一句,"夫人休息没有?"
得知沈氏没睡,他自然要过来的!
只是他过来,沈氏又在湖心亭,两下错开罢了。
"老爷,怎么了?"
见傅立仁没有说话,沈氏难得好心情的多问。
傅立仁却不愿意和沈氏多说一句,只从袖口拿出那块沈字对牌,丢到沈氏脚下,也并无多话。
沈氏一惊,本以为傅立仁是来和好,可看他一脸的不耐烦,弯下腰捡起那脚下的黑牌牌,定睛一看,"你从哪里得来的?"
傅立仁见沈氏连遮掩都没有,冷笑道,"看来,你不否认这是你们沈家内宅的对牌了!"
"你..."
沈氏其他的话还没出口,傅立仁突然上前,揪住沈氏的衣领,恶狠狠的说,"我劝你赶紧歇了这份心思,不然..."
不然的后面没有字眼,可傅立仁那眼中冒火的光,像利刃插入沈氏的心口,鲜血淋漓。
"不然如何?你还能杀了给他报仇?"
这世上能让傅立仁生气,能让他如此动容了,除了那个女人和她的野种,还会有谁?
沈家内宅的对牌都落到他手里去了,沈氏也不打算遮掩!
"是,是我做的!我求娘,求她替我除了那个野种!"
"啪!"
野种一落地,傅立仁也一巴掌扇到了沈氏的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
"我从不打女人,哪怕你往日再过,看在哥儿姐儿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可再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动手脚,这个傅夫人,我看你还是别做了好!"
就是这样!傅立仁维护那个女人,维护那个野种,就是这样!
沈氏心里冷笑,"我不做,你打算让谁来做?让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鬼吗?让她吗?"
"啪!"
"不可理喻!"
沈氏捂着红肿的脸颊,眼中泣血,"你打啊!打死我啊!打死我了,我正好去问问她,为什么当了鬼都不放过你,为什么!"
"我要问问她,我哪里对不起她了,她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我嫁你二十年,二十年了啊!她也死了二十年,可她死了,还活在你心里,我活着,却跟死了一样!为什么...为什么!"
"啪!"
这次不是傅立仁动手,却是沈氏自己!
"不用你打,我替你!"
"你早就想这么对我了吧!可惜啊!你不能如愿,到了今日,你才扇了我两巴掌而已!"
"你疯了!"
傅立仁不喜欢沈氏,非常非常不喜欢!
一开始他愧对沈氏,他觉得自己耽误了沈氏!可直到他发现每次他出去,沈氏都派人跟踪。
所以,真是可笑!
他的怜悯,害死了婉娘,让他没有及时赶去救人,甚至要害死他们的孩儿!
为了保护柯诺,傅立仁跟沈氏达成了协议,给她儿女,此后沈氏绝对不能对柯诺动手!
所以他只能远离柯诺,不让沈氏有机会再害他!
"我是疯了!我能不疯吗?这么多年,我的丈夫,他心里装着别人!我的孩子,得不到父亲的疼爱!"
"你说,我能不疯吗?"
沈氏是真的有些崩溃了!她也是沈夫人的掌心宝,娇惯着长大的娇娇女。
可她的命却这么苦!她按照女戒上的来做,什么都做好了,她有才名,可她得不到丈夫的爱!
"胡闹!"
"简直是胡闹!你自己做错了事,反而怪我?"
"这家里上下,哪样不是全权教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你的手伸的还不够长吗?"
"你忘记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既然答应了,我履行了我该做的,你也应该做到你承诺的!"
傅立仁当初回府求傅父给他救命的药,不然孟氏就会一尸两命!可是傅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把傅立仁推给了沈氏。
是沈氏...是傅立仁当初心软,心怀愧疚,以为她真的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被骗进来的小姑娘!
活生生的被她耽误了时间!
可那时候傅立仁不知道,他沉浸在孟氏去世的悲伤中的时候,他想带柯诺回家,可为了让傅父接受,他告诉了沈氏!
沈氏装的很好,让傅立仁给家里一个缓冲,先在外养着柯诺,等孩子长大了,会叫人了就带回来。
那时候傅父肯定能接受,一见这么可爱的大孙子,如何不高兴呢!
还让傅立仁带着哑伯去照顾柯诺!
直到他发现沈氏不满于做他名义上的妻子,想要更多的时候,傅立仁才发现自己多傻!
沈氏做的一切,不过是迷惑他而已!
可笑,真是可笑!
当初他还把沈氏当做知己,甚至对她有那么一丝动心!
可到底蛇蝎心肠的妇人,与她做交易,已经是傅立仁能做的极致了。
"承诺?哈哈哈哈..."
沈氏听了傅立仁的话,笑的眼泪都止不住。
"我夫君跟我生孩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我为你照顾老小,为这个家鞠躬精粹,到头来,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蛇蝎心肠的妇人!"
"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为什么不能!是他...是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夫君!是他,让我家宅不宁..."
"他就该去死!该去死!"
傅立仁的眼中渐渐发冷,"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