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就包涵了多个意思在里面,吕氏常年卧病,又是寡居,自然是黄氏主持中馈。老夫人对吕氏不放心,专门叫她来瞧瞧,说明老夫人器重的是她,而非吕氏。又说明吕氏无能,连收拾新房这样的事儿老夫人都不放心。再有吕氏节俭,也算是说明了为什么吕氏住的院子寒碜,随便告诫童若瑶,婆婆节俭,做儿媳妇的也因该学着点。
"多谢老夫人、二婶子疼爱。"童若瑶感激地福福身,行了一礼。对她而言,这屋子已经很奢华了。叫丫头倒茶,请黄氏坐下,才万分惭愧地道,"本该侄儿媳妇去拜见婶子,怎劳动婶子亲自跑一趟,叫侄儿媳妇如何心安?"
黄氏吃了几口茶,眉间蹙着,只问方才沏茶的小丫头,"这什么茶?"
那小丫头如实禀报道:"就是二爷屋里平常喝的茶。"
黄氏眼睛一瞪,怒道:"胡说,这个月初才将新进的茶分下来,每个主子屋子都有一斤,怎么还拿去年的茶糊弄我?是不是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小蹄子私拿去了?"
那小丫头被黄氏吼得一愣一愣,吓得哭起来,跪在地上道:"奴婢是外面扫院子的,平常都没在屋子里来,这茶叶是桌上茶缸里的,奴婢不敢撒谎。"
黄氏冷哼一声,扭头看着童若瑶道:"咱们二爷平常在家的时候少,这边又没个管事的婆子,这些下作胚子无人管束,愈发无法无天。别的不说,家里一切人人都一样,偏生这屋子里经常缺东少西,我也说与二爷几次,他一个男人又不怎么伤心。今后你可得注意点儿,特别是那些忘了本的人。"
忘了本的人,不知黄氏嘴里说的是谁?童若瑶没有细想,感激道:"谢二婶子提点,侄儿媳妇记住了。"
黄氏笑着点点头,又去新房各处瞧了瞧,临走时拉着童若瑶的手道:"自此便是一家人,得了闲多和姊妹走动走动,咱们说虽不是书香门第,你的那些姊妹们也都读过一些书,不像我大字不识一个。"
童若瑶浅笑道:"今儿见各位妹妹,都是一等一的人品,倒是侄儿媳妇显得粗笨了。"
"这话说的谦虚了,老夫人常说读书人家的女孩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家中姊妹跟着学,以前没有这样的人,侄儿媳妇来了,她们也正好能跟着你学学。"
童若瑶笑了笑没说话,琴棋书画,别说童若瑶就是童若绾和童若秋,也不见得懂音律。童若瑶在乡下长大,读书写字已是难得,琴棋这样高雅的东西都是大户中那些娇养的女孩儿闲来打法时间或陶冶情操的,她又怎么会?黄氏摆明了是想给自己出难题。
黄氏见童若瑶神色自若,只在心里冷哼,面上带着笑,"婶子就不打搅侄儿媳妇了,有空就到婶子哪里坐坐,还有你弟妹月桂,她如今有孕在身,不常出来走动。"
童若瑶忙道:"得了闲一定会去找弟妹说说话解解闷。"
黄氏再无别话,童若瑶送她到了院子门口,黄氏就不让送了。
回到屋里,范妈妈和小玉回来,知道方才黄氏来过,范妈妈站在下首,笑着道:"以前在天杭便是二夫人管着家里大小事儿,后来辗转到了上京,亦是二夫人管着的。"
这一点黄氏已经说得十分明显,童若瑶还是非常感激范妈妈的提醒,看着方才被黄氏训斥的丫头,笑眯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见童若瑶态度温和,原还担心着,这会子听见问,忙跪在地上回道:"奴婢原来叫月香,因犯了三奶奶的名讳,红袖姐姐做主改了雪香。"
这名字倒也别致,童若瑶微笑道:"以后你就还叫雪香吧。"
雪香怔了怔,知道就算是名字没变,也是二奶奶给的了,忙跪在地上磕头。童若瑶叫小玉扶她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没想到黄氏才来一会儿都快午时了,便朝小玉笑道:"你跟着范妈妈熟悉院子里的事儿,就让雪香随我去百寿堂吧。"
小玉点头称是,雪香半晌才反应过来,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扶着童若瑶,道:"二奶奶现在就过去么?这个时辰夫人大概要喝药了。"
童若瑶点点头,不管顾廷煊和吕氏怎么了,她是儿媳妇都该去跟前孝敬。而且她也觉得,黄氏有句话说的对,有些人不该忘了本。
百寿堂依旧是静悄悄的,童若瑶走到院子里,才瞧见两个小丫头拖着推盘从正屋后面的回廊上走过来。随之吹来一阵轻风,淡淡的中药味儿扑鼻而来。童若瑶扭头看了一眼雪香,不曾想这丫头也是伶俐,紧几步走在送药的丫头前面,挡住她们,端起前头那丫头手中的托盘笑道:"二奶奶来服侍夫人吃药。"
两个丫头扭头一瞧,忙过来行礼。屋里头有人听到响动,童若瑶踏上石阶,就有人撩开帘子,却是秀珠。
童若瑶朝她点了点下巴,微笑着走进去。
吕氏看到她很是欢喜的样子,笑道:"都说叫你别来了,怎么这会子又跑过来?"
童若瑶抿嘴笑了笑,吕氏还坐在榻上,好像一直没有下来过。二月的上京,只要出了太阳到了午时,外面就很暖和,猛然从外面进来,只觉这屋子阴冷无比,抬头望去,门窗都关着,窗帘子也拉上了。
吕氏叫秀珠搬椅子,其他小丫头快一步已经搬了一张杌凳过来。童若瑶让放在榻边,雪香将药递过来,童若瑶端着药碗,先舀了一勺子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觉得适宜了才送到吕氏手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