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壁抱夏坐着的周氏闻声站起来,童若瑶和蒋蓉华扶着她出来,还没迈进正屋门槛,只见童二叔和张氏双双从里面出来。
"老太太要静养,让嫂子在这边冻了这些时候,侄儿媳妇和侄女也冻坏了..."
"我们没事儿,老太他吃如何了?"周氏忙问道。
童二叔沉声道:"这会子已经醒来了,不叫人进去打搅。"
周氏松了口气,"醒了就好了。"
老太太喝了药复有又躺下,只觉身子软绵绵似是被冷冽的风卷起来,没有踏实感,周身亦是冷的没有只觉,浑浑噩噩中。又觉眼前五光十色,方才冰天雪地,瞬间又春暖花开,地上的花儿随风摇曳。
忽地耳畔传来一声亲切的叫喊——姐姐,模模糊糊中瞧见一个影子背光走来,老太太睁着眼细看,好容易才看清了,那人穿着碧翠色的褙子,梳着妇人圆鬓,俏丽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走到跟前,头上斜斜戴着一只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姐姐,妹妹戴着好看么?"
老太太来不及说话,眼前的景象又变了模样,只见池边两个人并肩坐着,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笑成一团。恍惚间,那两个人又扭头同时看着她,惊愕地问她,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老太太心跳剧烈,那俏丽的少妇身边,站着是年轻时的她。瞬间,又是满头白发,旁边的人却还依旧貌美如花。扶着她说,"姐姐累了,咱们去亭子里歇歇,你身子才好些。"
嘴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不受她控制地回道,"我没事儿,妹妹才有了身孕..."
老太太心里一慌低头一瞧,少妇穿着罗裙,肚皮高高隆起,那里头孕育着老爷的儿子。那个满周岁抓周时,只抓文房四宝,逗得老爷哈哈大笑的孩子。
老太太心中似悲似喜,眨眼间,眼前又多了一个孩子,穿着红色小肚兜,胖乎乎圆滚滚地在地上爬,将所有东西抱了个满怀,唯独不去抓纸笔等物。老太太只觉心里咯噔一跳,抬头望去,果然见老爷紧蹙眉头,眼中盛满厌恶,甚至还嘲弄地说她生的儿子难成大业...
"一整夜忽冷忽热的,像是被梦魔住了,叫也叫不醒。直到五更天醒了一回,才又睡的踏实了些。"廖妈妈眼里布满血丝,彻夜守在老太太跟前,这会子虽然还撑着回话,身子却站不稳似地晃了晃。
童二老爷满脸悔恨,眼睛有些浮肿,看来也是一夜不曾眠,童老爹沉声问道:"药可喝下了?"
廖妈妈点点头,"昨儿夜里吃了一回,现在身子还有些烫。"
"照这样看来,该请个大夫让在家里住着,晚上倘或不好也好及时找大夫来瞧。"
童二老爷接连点头,"老太太突然这样,我唬得一时就没了主意,幸而大哥提起。"说完吩咐身边的小厮去请大夫,又叫廖妈妈去安排人将外面厢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好让大夫住着。
安排妥当,两兄弟一同进去看了老太太一回,今儿倒比昨天脸色好了许多,可到底憔悴了不少。童二老爷不免又落了一次泪,怪自己不该与张氏吵起来,又怪张氏蛮不讲理,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气着老太太。
从正屋出来,张氏垂着头站在雪地里,童二老爷只当没看见她,理也不理。周氏上前询问,童二老爷才说了几句话。又道:"嫂子身子骨也不好,天寒地冻的,让侄女、侄儿媳妇跟着受累。"
"我们无碍,到底老太太要紧。"
童二老爷没说话,眼睛又红了。只拿袖子忙擦了,大伙说了一回话,进屋等着大夫看了再说。
"急火攻心,又受了风寒,如今先开了医治风寒的方子。吃一剂下去看看,倘或好些了,又才能调理补身。只一件,老太太这症状需要静养,心里不能搁事儿。"
童二老爷直点头,陪着大夫下去开药方子。童老爹从隔壁过来,"大夫说要静养,你们就别进去打搅。"
张氏忙垂下头,大夫的话她们也听到了一些,急火攻心,便是受了气,说是心里不能搁着事儿,便也说不愿见惹她生气的人。张氏想到昨儿夜里自己一膝盖跪下去,幸而身上穿着棉裤,伤口不深,可却疼的要命,二老爷回到屋里不关心一句,反又数落她的不是。这会子又听大夫的话,只觉心里委屈。
若是童二老爷不那么凶巴巴的说那些无情无义的话,她怎么会和他吵起来?如果不是当着她的面摔东西,也不会打起来。吵嘴是两方面的问题,出了事儿却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张氏就直接回到自己屋里,躺在炕上哭一回,诸事皆不理会,由着童二老爷张罗去了。
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两天才见停,太阳露出脸,照着地上的雪,晃得叫人睁不开眼。
钱妈妈端着新作棉衣从外面进来,顾炎和顾廷煊在里头陪顾老夫人说话,顾炎素来会逗老夫人开心,也不知这会子说了什么,顾老夫人笑得弯了腰,指着顾炎笑骂道:"你这狗崽子,只怕也要给你讨个媳妇回来好好管束管束你才好。"
顾炎笑道:"总不能越过大哥,祖母还是先把大哥的事儿解决了,您老不知道..."说着,凑到老夫人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老夫人只拿一双充满深意的眸子盯着顾廷煊。
顾廷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蹙着眉头,好像根本没听到旁边的人说话,一颗心都落到书上面去了。
"有咱们九爷在,老夫人就没有不笑的。"钱妈妈将手里棉衣放下,朝三人见礼,笑容慢慢就收敛了几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