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臣药铺的掌柜石头最近心情十分靓丽，每天都可以看到他比以往更夸张的笑容来迎接顾客里的客人。
大家之前都喜欢这个说话实在、为人敦厚的小掌柜，看到他满脸带笑的样子，更是得到了顾客的赞许。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石头，你什么时候成亲？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今天又是汤家的做慈善日，汤臣药铺外的老病号都排成长龙了。汤公子自然不敢怠慢乡邻，一早就来到药铺里。看到石头掌柜一脸美滋滋的样子，当然知道他喜从何来。
看来，这男女情事，的确能提振人的精神啊！
汤公子不禁有点羡慕石头，看来他对自已的亲事十分满意，何时自已才能觅到如此佳偶呢？这一年来，随着上次订亲的失败，家里人已经把关注的焦点从培养他独立成材到现在的为他找个好媳妇。
最近家里成了镇上的媒人集中营，各路媒婆纷至沓来，每个人似乎手上都掌握了大批上品女子的资源，连生辰八字这种隐秘的私人东西都掌握手中，只要汤公子一点头，这亲事立马就能成功。
汤公子心中无限烦恼，毕竟少年心性，也结交了许多文人雅士，知道男女之间，要成夫妻的话，须得双方情投意合最为重要。否则，轻则夫妻反目，重则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过来人说得头头是道，汤公子也被唬得一楞一楞的，尤其是有了差点被骗婚的经历之后。他大体也心中明白，自已是柳都镇上大部份娘亲心中的佳婿。只是这婚姻大事，岂能如此随便，在只凭媒人三寸不烂之舌的推销下便互相交付终身，真是太儿戏了。
汤公子这几日正烦不胜烦，见石头一脸欣喜，便不由地羡慕起他来。觉得象石头这样水到渠成，反倒是美事一桩。
石头的幸福感是由内而外自然溢出的，所以他倒没有意识到自已居然表现得如此抢眼，以至于少东家都注意到他了，他的脸“唰”地一红，道：
“倒是没有什么事，还挺顺利的。虽然是山上的，但钟家的人也没有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只是再过三日，我就得请假几天，准备忙亲事的筹备。”
“嗯，如此甚好，你就放心去忙吧，等把婚事办过之后再来专心做事。”汤公子闻言，心中对钟家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不由追问，“他们的聘金是多少？你们这次聘礼怎么出的？”
石头不晓得这个看上去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少东家为什么会突然对尘俗的事情感兴趣了，但也许也是少东家亲事临近的缘故吧，他知道老东家最近在积极为少东家相看。已经有不少镇里的适龄少女，在媒人的带领下，偷偷来瞅汤公子好几次了。
而少东家竟是一脸后知后觉，懵然不知所谓的样子。倒是石头平素在店里忙，是不是顾客他还是能一眼区分出来的，见汤公子问起这事，同为男人，平时也不好与别人交流这些家长里短，但此时有了个同好，他当然乐得八卦下：
“他们钟家是极厚道的，行情和镇上差不多。全部是依之前钟姑娘订亲的例来做。我们下了五两银子的聘银，另外还有绸缎一匹、棉布三匹、金手镯一对、项链一条、玉手镯一对，各式首饰一付，其它大饼和肉，反正是依村里的规矩，一户一盒饼，亲人半斤肉。”
这些事情，都是一家人一起操办的，所以石头心中清楚得很，一一和汤公子道来。
“这么说来，他们没有提份外的要求，的确是很厚道的。”
汤公子也知道，这婚嫁之事，双方看合意之后，最容易出岔子的往往就是在这个聘金这个环节上。
当然，主要问题还是在女方的要求上，有的女方提的要求比较过份，把村里的大小例都拿出来，要男方一一满足。如果女方条件十分合意，而男方是富户还好，尽量都会硬着头皮满足。但是如果男方家境有限，实在拿不出女方要求的那么多财帛，最后只能一拍两散，闹得不欢而归。
但这种事情也只有极品的父母才做出得出来，如果希望女儿好的，一般也不会提过份的要求。象石头这样新例不起、旧例不倒的，是最合理的。
因为前头有了旧例，男方家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姑姑比侄女嫁得更寒酸吧？而女方家也没有来山上什么不知所云的村俗来要求挟制男方，不起新例，这说明女方是真心诚意嫁女，不带了让人贬低的“卖”女的样子。
所谓的乡村“例”，就是以往大家在办红白事时，一个村落自然形成的规矩。比如聘金多少、聘礼必备什么。
而柳都镇上的嫁女“例”，反倒是倒贴女儿的居多。倒是山村里嫁女，因为穷的缘故，倒弄得“例”名目繁多。这实际上就是打女婿秋风的文墨的说法罢了。
比如，有的山村的“例”，订亲的当天，除了正常的聘金和聘礼之外，还要给所有亲人十岁以下的孩童包红包，这红包的具体数额不等，从两个铜钱到十个铜钱都有可能。如果亲人孩子多的，这新女婿就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吐了。
另外，新姑父还得给小舅子一个大红包，这个红包可大了，至少也得一两银子以上，少了还会被嫌寒酸。
而到了成亲迎娶亲娘那天，小舅子仍然还得给一个至少一两银子的大红包，如果小舅子多几个，那给的红包就超过了聘银了。这便宜姐夫当得……
其实具体山村里的规矩，没有在个中生活的新郎哪里知道多少，就算是明知岳父家拿“例”做借口多要钱，姑爷也有苦难言。
而石头并没有遭遇到这种“例”的为难，说明钟家的确厚道，因为他们只要随便张口，哪个村子没有一堆“例”？所以石头算是找了个好岳父。
汤公子关注的重点当然不是成亲要花的财帛的多少，他只是听石头这么一说，觉得钟家的人很厚道，心里也十分舒服，本来就对钟家人有好感的他，这下更觉得钟家虽然是以武传家，但道德品质也着实不错。
“对呀，这真是门好亲事。我自已都觉得，是不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能娶到这样的好老婆。”
此时，石头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赤裸裸地在少东家面前晒起幸福来。
汤公子微微一笑，默默走开，好吧，其实心里含着无限辛酸滋味好不好。在为同样的事黯然神伤的面前晒幸福是不道德的……
石头看到在求诊排队的人群中，插着好几位衣着“时尚”的姑娘，面上含羞，脸上飞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急惊风了，看明白的就象石头，不由一阵偷笑，这肯定是哪几路媒婆带来相看汤公子的。
其实，汤公子的名声早就在外，谁家里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家长一般都认识汤公子，只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养在深闺较少出门，所以对汤公子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婚前偷偷相看，这也是允许的，所以借了这个机会，被提上名单的姑娘们不禁都跃跃欲试，知道汤公子都是惯例的时间做善事坐堂问诊的，所以这一来，竟然是不约而同。
几下里互相打量了一下，由于穿着打扮和年龄、神气，在一众神色黯然的病人群里都显得大不一样，互相之间突然也明白，原来自已的竞争对手竟然这么激烈，个个都是年少气盛的时候，也没有父母压阵，竟然都摆出了斗鸡似的状态。
所以，当天的慈善坐堂，汤公子最后是落荒而逃，传为了一段笑话。这个笑话，自然是由小岳子听到石头说后，回家转给姐姐的。
钟灵听说一众美女把汤公子吓得落荒而逃之后，捧着笑到肚子疼后，不由地道：
“汤公子是当今的高富帅，自然不愁找不到媳妇。咱们也不用替他发愁了。倒是最近我得去帮帮丽花姑姑做此必须的针线活，也不知道她到底都忙好没。
我这几天忙着帮阿爸量地、照顾那些坑冻苗，还要到香菇棚里学些香菇的管理，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去给姑姑帮忙，也不知道她会怪罪不。”
“姑姑一向是最老实善良的，不会怪罪你啦。倒是奶奶和二婶那里，如果你不去表现一下，恐怕她们就会有话说了。”
钟岳嘻嘻一笑，倒也一语中的。
“没看得出来，你去学堂上学，别的没学会，察颜观色、揣摩人心的功夫倒是见长啊。”
钟灵没想到钟岳现在已经懂得这些家庭往来礼节的细节，不过，恐怕这还不是学堂里能学到的，果然，钟岳回道：
“司马先生哪会教这些啊，其实我是在药铺里多少学到了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这人和人的相处呀，就象牙齿和舌头一样，总会有相咬着的时候，总不能因此就把舌头切了或者牙齿拔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