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钟岳放完烟花,看着拔拔灯的队伍从自家屋子前慢慢走过,他跑到屋前,一把握着姐姐的手,却意外地发现入手是一阵冰凉。
“呃,没事,可能是入夜转凉了吧!”
钟灵心不在焉地答着,却指着后面阿母她们翘首看热闹的地方对钟岳道:
“小岳子,去陪虎子啊!”
钟岳依言往虎子那跑去,回头却发现姐姐已经不在原来站的地方,四下里都看不到她的影子了,不由一阵疑惑。
钟灵支开小岳子,就往拔拔灯的队伍里赶去,因为,她觉得自已没有看错,在队伍里参加拔灯的那个人,就是之前在半路上盘问自已、后来又在镇上茶楼里和郑公子会面的那个充满草莽味道的男人。
这个村子只有几百口人,这些日子下来,钟灵已经大部份都认识了,村头巷尾走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哪有不认识的道理,至少也看了个脸熟。
而这张脸按道理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只有本村人才会出现的拔拔灯的队伍里的。
钟灵在拔拔灯的队伍前后跑了两趟,却再也没有找着那种脸的主人,她不禁暗自懊悔,刚才被那张脸的出现吓了一个激灵,却忘了看那个人护着的是哪家的灯了。
如果知道护着是哪家的灯,至少能从他的姓氏入手,查找一下这个人的背景。
钟灵又寻了一阵,忽然,她停下了努力逡巡的脚步,只觉得后脖颈上凉凉的,那种感觉,就好象一条蛇突然附着在她的脖子上一样。
钟灵猛地回头一看,身后是一众村民们看热闹欢笑的脸,并没有找到那直觉中如蛇一般冰冷的眸子。
一阵寒风吹来,钟灵打了个颤,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对方既然没有发现自已,为什么自已还要送上门去苦苦寻找对方呢?
刚才那阵直觉,是真的吗?
钟灵无法确定。
最好是对方不要发现自已啊!
想到这里,钟灵缩了下脖子,然后往家里跑去。
可能,因为这个人是通往郑炀和郑熠之间错综复杂关系的钥匙吧,要不然,钟灵也不会对他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兴趣。
到底他为什么追杀郑熠?
郑炀和他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郑炀指使他追杀郑熠的?
想到这种兄弟相残、手足相杀的故事居然在自已面前上演,还是那样一对无论从人材还是家世都令人羡慕的兄弟,钟灵就觉得心里一阵寒。
但是,象郑炀那种和熙如春风的男人,真地有必要对自已的弟弟下手吗?郑炀虽然是大哥,但却是庶子,按大夏朝的律法,嫡子郑熠才有资格继承大部份家业。
而郑熠那种人,虽然经常鬼鬼祟祟的,但钟灵说实在对他似乎也并不真正讨厌。也许,这就是男人长得帅的好处吧,钟灵无非想象,在这场豪门公子争斗中,郑熠会做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以至于激怒了郑炀。
算了,人家豪门公子间的兄弟相残,关自已什么事?俺只是一介乡下农家女而已,钟灵甩甩头,暂时把这些不愉快的联想抛在脑后。
上元过后,皇上的武举恩科就在永州举行,所以第二天,钟自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永州。
而郑田田进京的车马也如期开拔,让去送行的钟灵意外的是,一路护送郑田田进京的,竟然是郑熠而不是郑田田的同母大哥郑炀。
看到钟灵,仍然是一身玄衣的郑熠这回只是冲她颔首微笑,并没有其它超出意料的举动。
有了那个公鸭嗓的事,钟灵这才忽然发现,每次她看到郑家的公子时,都只是单独见着一个人。有郑炀就没有郑熠,有郑熠就没有郑炀。这二人的矛盾,居然有这么不可调合吗?
“阿灵,但愿后会有期!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记住,是你陪我走过了生命中最消沉黑暗的时光!”
郑田田临走前,给钟灵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当天她的妆容,明媚不失清新,脸上已经不见忧伤,转而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神色……
钟灵若有所失地看着长长的车马队伍缓缓离去,心里就象塞了一把茅草似的,内心一片纷乱,说不出滋味来。
钟灵记得,这种滋味,只有自已大学毕业时,和相处了四年的好友即将天南海北、天各一方时才有这种感觉:酸酸的、涩涩的……
但让钟灵倍感安慰的是郑田田临走前的神情,至少说明她已经战胜了内心的纠结,不再进退彷徨。
“让开,让开!”
就在钟灵若有所失地站在驿站原地发呆时,几声粗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深思。钟灵抬眼一看,又是一架送进京秀女的官家马车。
和郑田田乘坐的马车一样,这些选秀的女子,全部要坐上官家统一派制的马车。这些高头大马,上面用皇家独有专享的明皇色绸锻作为装饰,高头大马亦是套着明皇的车辕,看上去十分醒目。
这又是哪家小姐?
钟灵心中疑惑,抬眼看去,那明晃的马车内,车子的窗帘微微开启,一个女子正端坐着茫然看着窗外,手里却抚挲着一块玉牌。
车子“碌碌”地从钟灵眼前驶过,那女子形容姣好,却并没有抬头看她,几乎就在钟灵眼前驶了过去。
钟灵却被那女子手中抚挲的玉牌吸引住了,不会吧,真的是三叔的玉牌?那下面的长命结,还是他残旧之后,钟灵亲手帮他打的,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钟灵只觉得心中惊雷滚滚,原来,三叔喜欢的那个女子,是这位吗?而且,这位小姐似乎还有点面熟。钟灵想起,这正是她第一次被刘絮威胁时,茫然无绪随意游走时,在一家高门大户前看到的那个女子。
“这是谁家的小姐进京选秀?”
钟灵赶紧问身边围观的人群。
“这是镇上吴举人家的大小姐,也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啊!”
一个老妪,听到钟灵的问话,便答道。
钟灵看到她穿着举止,倒象是惯常在大户人家中行走的牙人之类的,便有意凑近她问了起来。
果然,钟灵并没有看走眼,这个老妪姓孙,正是惯常为大户人家做买卖奴婢生意的牙人。
钟灵便恭敬地叫了她一声孙妈妈,然后小心地将话题引到了吴举人家大小姐的身上。
孙妈妈见钟灵的穿着,素淡大方,手上戴的玉镯,头上内敛却颇值银两的金钗,处处都彰显出这个小姑娘的身家。
孙妈妈做的是人头生意,当然不会放过勾搭这种大户人家姑娘的机会,没准以后钟灵需要找她找丫头奴婢啥的,见钟灵有兴趣听,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津津有味地说了起来。
孙妈妈是帮吴举人家买过奴婢的,正好吴小姐的奴婢是她经手的,所以对吴家人的情形还是比较清楚的。
原来,吴举人原本在外地为官,但正值母丧,便举家回家守丧三年。而吴家小姐今年恰是到了入宫选秀年纪的底线……
“这吴小姐的为人处事、人品如何?”
钟灵不禁好奇地追问,能吸引三叔的女孩,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魅力呢?
临行前,三叔才和钟灵透露说,其实此次参加恩科,也是想要通过军功来改变自已的前程,如果有幸获得功名,也能和心中的女人站到同样的高度。
是什么样美好的女子,才能让曾经懦弱的三叔舍生忘死,放弃平淡恬静但最适合他的生活,走上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但孙妈妈娓娓道来,钟灵慢慢知道这位吴家小姐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再加上刚才那短短的碰面,钟灵心中开始祝福起三叔的选择。只是,三叔这份爱,未免太过沉重和艰难了。
因为,以吴家小姐这样的姿质,想要不入选,实在很难。她和郑田田一样,恐怕都是入宫的上等人选。
难怪三叔会说,对方告诉他就要出远门了,这远门一去,可是关山迢迢,宫门重重,永无相见之日啊!
而且,从三叔的口吻中来看,他还不知道对方真正的身份,否则,入宫的女子,就算他再建功立业,也是染指不得的。
钟灵只是暗叹自已太迟了解真相,如果早知道三叔喜欢的女子就是吴家大小姐,她一定会努力阻止三叔去参加恩科的。
这下,如果三叔中了恩科,铁定得上前线了……
但就算上了又如何,吴大小姐永远不可能是三叔的了!
钟灵思前想后,心中一片唏嘘,孙妈妈再唠唠叨叨说什么,钟灵竟然也没有听清楚。
最后,钟灵给了孙妈妈十个铜钱,又应允今后如果要买奴婢,一定找她之类的,才告辞离去。
虽然不知道三叔是在哪里和吴大小姐遇上的,两个人又是如何互诉衷肠的,但是,未来摆在三叔面前的,肯定是一条不通的死路!
想到三叔至情至性的性子,钟灵觉得,目前为止,还是先瞒住他为好。否则,三叔一旦知道真相,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有点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钟灵却意外地发现,自家门外停了四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装载了大量的货物,还有大箱小箱的箱子,这是谁的东西?钟灵看得有点莫名其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