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如何才能给我?”急切地打断他的话,直奔主题。
一瞬间的迟疑。
胡蝶却已冷静地又跟了一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终于似下了莫大的决心,沉声道:“主上的命令是只要他亲口答应带你去找兵符,我就可以把解药给他,可是……”
“我答应。”涩冷的语声再一次打断了银九的话:“我会和他一起去找兵符。”
长叹了一声:“主上说要他亲口答应。”
“他一定会答应的,我保证。”声音无比坚定。
沉吟了一下,银九道:“其实主上早已料到他不肯同意,所以……”自怀中缓缓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如果你愿意把这个吃了,我也一样可以把解药给他。”
释然一笑,胡蝶的纤手已毫不犹豫地伸向那瓷瓶。
突然,床上扭曲着的气息虚弱的人飞身弹起,出手如电向着银九手中的瓷瓶抓去。
只一个侧身,小小的瓷瓶已被她轻松夺至手中。
虚脱的躯体颓然摔落在两个人的脚边,却仍是不甘心地仰起头,喉中发出两下含混的嗬嗬声,黯淡无神的双眸中尽是乞求。
与地上衰弱无力的人对视着,胡蝶的眸中似伤痛、似怨恨、似残忍,却是缓缓地拔开瓶塞,倒出里面幽绿的药丸,从容地微笑着放入口中……
一滴晶莹的泪,自他的眼角滑落。
谁说英雄流血不流泪?
是屈辱,不能庇护自己最爱的女人。
是悲伤,为她即将面对的艰难命运。
是痛恨,对那冷酷无情的皇权君心。
痛苦地阂上双眸,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渗入身边的地中。
身体的折磨仿佛已经麻木了,心灵的巨痛却彻底地击溃了他的意志。
满满的一个大瓷瓶,沉甸甸,仿佛装着满满的生命。
一颗金光灿烂的药丸在莹白如雪的玉掌中滚动,胡蝶小心地将托着解药的手掌举到阿牛唇边。
失去了血色而苍白皲裂的唇却紧紧地抿着。
幽幽地轻叹一声,将手掌略略移开,低声问道:“我服的药多久才会毒发?”
银九背着手闲闲地道:“三个月,用兵符换解药”
胡蝶点点头淡淡地道:“我愿意去找兵符完全是为了他,若是他死了,我才懒得去找那个破玩意。”
银九目光灼灼地道:“这种药不是长期的毒药,所以药性比我们身上的烈很多,如果没有解药,那么你死的时候会比他现在还要痛苦十倍。”
满意地看到阿牛惊恐地蓦睁的双眼,她的唇边勾起寒凉的笑意:“那又如何?谁会在意。”忽然泪光滢然地低声道:“连自己亲生的父母都不关心,还能指望谁来在意呢?”
微弱地叹息了一声,阿牛挣扎着支起身体,就着她手中服下药丸——她总是那个最能够迫他就范的人。
看着他终于服下解药再度无力地躺到地上,银九默默地收拾干净狼籍一片的床铺,换上新的被褥,又烧了热水装满浴桶。
胡蝶跪坐在地上,小心地抬起阿牛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心疼地替他擦去额上的冷汗,幽怨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何等残忍?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情,用自己的命……”忽然哽咽地咬住嘴唇,再也说不下去。
叹息着抬起手,无力地试图将红唇从贝齿下拯救出来:“对不起。”语声沙哑虚弱得令人心疼。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泪水盈盈,扑簌簌凄然而下:“你说过你会学着去爱我,给我幸福,这就是你学会的爱我的方式吗?这就是你给我的所谓的幸福吗?为什么始终都不问一问,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
一字一句都令他肝肠寸断,比那炽烈的毒药更摧折他的灵魂。
小蝶,小蝶,我那么爱你,为什么却总是会伤害你?我那么渴望给你幸福,为什么却总是让你受罪?
两双泪眼无语凝噎,两颗憔悴的心砰然相对。
寂静中,银九的手轻轻在胡蝶的肩上拍了拍:“扶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吧。”言罢,已转身掩门出了木屋。
娥眉低婉,胡蝶格外轻柔地为他宽衣,扶他坐进浴桶,小心地撩水为他擦洗身体。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憔悴、他的沉默、他的激情、他的眷恋,还有那滂沱雨中痛苦翻滚的一幕,都已经有了答案。
生死不悔的承诺,他是真的打算用生命去兑现。
这样的人若仍不能放心托付,还要期待什么呢?
痴痴地凝视着清婉的人儿专心、疼惜的双眸,这样的眸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曾经,这样的眸光只会凝注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曾经,这样的眸光只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
曾经,这样的眸光让他妒忌到不惜一切地想要获取。
如今,这样的眸光毫无保留地尽情投注于自己,心中的伤、身体的痛在这专注的深情里化作醉人的甜蜜。
只是短短两天的时间,除了神色依然有些憔悴外,阿牛的身体已全然恢复如昔。
而这两天里,胡蝶亦是格外的体贴悉心。
银九却是仿佛失踪了一般,再没有出现。
夜晚,一对痴情的人儿相拥在海畔的礁石上,无尽的缠绵温存之后,终于依偎着静静凝望漫天繁星。
海涛平稳而悠扬,一个声音如梦呓般轻唤:“阿牛。”
“小蝶。”温柔的语声带着无限依恋。
忽然吃吃一笑,翻身趴在他胸前,眸若星辰般明亮闪烁:“我该叫你阿牛呢还是叫你金五?”
无限柔情地替她理了理被夜风拂乱的散发:“叫官人。”
轻啐道:“人前人后的老是官人官人地叫,肉麻不肉麻啊?”
静静地道:“不肉麻,我喜欢。”
但终于禁不住怀中的人儿扭股糖般地娇嗔不依,乖乖投降道:“那就叫阿牛,阿牛才算是个名字,金五只是一个代号……”
“那好,阿牛。”胡蝶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老实说,在山上一起住的那段时间,你有没有故意装得可怜兮兮地引我同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