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阮正在为近日朝中之事,心烦意乱的时候,见到这柳儿跌跌撞撞,有失大家风范,一时想起女儿也是这般小家子气,上不得大台面,气就不打一处来,劈头便训道:“你要仔细!什么事这般慌张!好好伺候两位小姐上香,怎么就这般落魄模样!”
柳儿虽然是个丫头,但因为是二小姐爹身,在府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何时见过安老爷这般疾言厉色,当即啜嗫不敢回话,道:“是……是……大……大小……大小……二小姐说……”
安阮当下大怒,不顾尚且还站在二门口上,张口骂道:“糊涂东西!你有事便说,无事便退下,这般吞吞吐吐成何体统?从前二小姐何等伶俐,都是被你们这起狗奴才教唆坏了,说起话来扭扭捏捏,细声细气,这般气度,如何要与别人相较?如今大小姐就要做睿王妃的人了,你还在这里大大小小支支吾吾,再拿不出一点天潢贵胄的气度来,安心是要叫人耻笑我丞相府不成?”
那柳儿原先以为是自己失态,叫老爷在客人面前没脸,这才不敢说话,如今被老爷一顿暴喝,慌忙一口气憋足了叫道:“二小姐说……说……”
安阮喝道:“到底说什么?”
“霏烟小姐不见了……”柳儿一惊之下,全盘托出,只是依然不敢大声,细如蚊蚋。
但安阮还是听见了,丞相爷竟然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大惊失色:“什么,霏烟怎么会不见的……”
安阮原不想霏烟嫁给睿王的,但如今霏烟意外失踪,却让事情有了转机。众所周知,睿王与霏烟的婚姻看上去似乎是才子佳人良缘,但是说到底,还是一桩错综复杂的势力联姻。只是太子借机让人去睿王那当卧底。重要的是从此莫府与太子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点,皇上既然愿意赐婚,必然也是默许的。所以,对于睿王妃之位来说,莫霏烟莫府小姐的身份远远比她个人的姿容才貌重要的多。
莫府的小姐并不是只有莫霏烟一个。
霏烟虽然不见了,可是赐婚莫府与睿王的圣旨不能作废,声势浩大的大婚不能不结。
安阮气的大骂:“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跟皇帝作对,一旦查出来,必定要他九族连坐!”距婚期还有二天,太尉府,密室。
太尉府的小姐魏云,正气势凛然的坐在自家阶下囚的对面,因嫉妒而扭曲的脸上浮出奇异的冷笑:“莫霏烟,你也想不到有今日吧?”
魏云是太尉府中的独女,自幼被宠溺惯了,又自恃才貌双全,难免有些高傲。对当朝太子更是一往情深,这几乎是陵安贵族人人知晓的事情。
“论血统,你不过是丞相的弃女,而且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是被弃的那个人,哪里来都不知道的贱民,而我却是太尉府嫡出的大小姐;论世家,你是丞相之女,可我爹也是当朝太尉;论容貌,论才情,论机心,我哪一样比不过你莫霏烟?凭什么你能不费吹灰之力便登上睿王妃位?凭什么你比我强?”
其实在京城中,魏云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豪门闺秀,姿容才情也是盛名在外,只是太过好胜,万分不能忍受处处被这“纤纤月娥,袅袅霏烟”掩住锋芒。
最要命的是,这魏小姐自幼恋慕尉迟恪,虽然尉迟恪流放边外十多年,但却用情之深。视睿王妃位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今一朝被莫霏烟夺去,焉能不恨。
如今终于得霏烟上香之际,把她劫来,定要叫她结不了婚,做不了睿王妃!好好搓一搓这袅袅霏烟的锐气!
但是——
“你这样做,可想过后果。”面对盛怒的魏云,霏烟却是款款坐在魏府的暗室中,虽然一朝沦为他人的阶下囚,那股孤标傲世的气度却是不输分毫,此时面对此生视己为最大敌人的魏云,仍是冷冷分析,坐怀不乱,“你以为劫走我,睿王就会重新挑选妻子,立你太尉独女魏云为睿王妃?”
“若不是你,睿王妃位迟早是我的!”魏云听着霏烟从容冷定的语气,竟然有些惊心,但自幼的好胜心与极强的自尊却不容她在气势上输给别人。
“哈,做梦!如今你胆敢劫走未来的皇眷,已经是欺君,论罪当诛。何况我是皇帝已经诣婚的睿王妃,丞相府如珠如宝的三小姐。他二人若联手,莫说你父亲但尉之位保不住,只怕还要罪及九族。”
“我与睿王之婚姻,绝非你我二人可以左右,这是势力与势力之间结合的纽带,而不是一桩普通儿女情长的姻缘。”
“睿王今时今日或许会娶不到我,但莫府并非只有我一位小姐,众所周知,我不过是莫丞相的女儿之一。你可以今日就杀了我,让我做不成尉迟恪的新娘。但我保证,明日坐上睿王妃之位的女人绝不会是你魏云,而是我的妹妹,莫府第二位千金,安兰眉!”
“莫氏不倒,太尉不能掌权,你,永远做不了睿王妃。”
莫霏烟这一段话说的虽然不响,但却是字字掷地有声,加上霏烟天生的淡漠秉性,与这暗室中长年没有光照的潮湿空气,听来却别有一番寒凉彻骨。
魏云虽强势,但毕竟还是少女心性,做这样的事,多少都有些心虚。她只道是心爱之物被人抢夺,如今杀了这个掠夺者便能解决一切问题,又岂能想到这些深意?好在她自幼长在太尉府这样的豪门世家,对于政治婚姻的分析很能接受与理解,也知道欺君大罪的结果,一时间如闻晴天霹雳,当即愤然离去。
霏烟端坐,抬头望望幽蓝的小天窗里透出的一丝光线。寂寂无声。
两天后魏云大小姐终耐不过内心煎熬,放不下荣华富贵、父母族人,回到暗室中,对依然端坐的霏烟切齿道:“若如今我放了你,你待如何?”
“我自然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我依然可以姐妹相称。”霏烟定定道。
“哼,”魏云银牙咬碎,冷冷发出一声闷哼。发间银簪闪过荧荧寒光,“如今杀了你弃尸于野,只怕没人知道是我太尉府的手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