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已过,自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争强好胜的前朝公主,今日宫中谁得宠,谁得势早已与她无关。现在,她唯一希望的是能跟儿子安稳渡日。
当年,也是不想尉迟恪卷入皇子之争,她才亲自请求皇上,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去千里之外的塞外。
十年了,多少个日夜的牵挂,多少个不眠之夜的思念,流过的眼泪湿濡了多少次的玉枕,那种骨肉相隔的辛酸,思念至极,却不能相见,相思至苦,苦断肝肠。
十年后,轩元帝一道圣诣又将她的恪儿召回陵安,终于可以母子相见,可她此刻的心情却是悲喜交加复杂莫名。做为一个母亲她盼望着与儿子的重逢,可又不想让他深陷权欲之争里,不想他受一点伤害。
她玄色烟纱的轻飘衣袖夹杂着幽幽花香,随着她的金莲摇曳洒在了身后。
侧殿里,青铜兽香炉中烟香袅袅,羊脂白玉的屏风前,两名宫人执着团扇侍立椅榻旁,许公公手执佛尘站在左侧,见到她进殿来,迎上前去躬身施礼,“老奴给娘娘请安!”
她婉约的笑着,眸光流转,其间的光华溢于言表,“许公公可是太见外了,早说了不用这么多的礼数。”
“娘娘没有把老奴当外人,可这该有的尊卑礼数还是要有的。”许公公眼角上的纹路舒展弯起,和善的笑容挂在脸上,“娘娘要老奴打听的事,老奴都已打听到。”
“外面太热,公公还是先喝杯茶解解暑。赐座。”慕妃也不急着问话,只是示意宫女备上茶水,自己落坐于茶案旁,抚一抚衣袖端过一盏上好的龙井茶,那茶香醇厚泌心入肺,杯中嫩叶成朵浮沉不稳。
“娘娘!宣召回京的日子已过了十余日,三殿下还未回陵安!皇上今日大怒。”许公公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南郡边境到陵安路途遥遥,晚了些时日也不该让皇上龙颜大怒吧!”她温柔的笑着,可盘踞在心中的那份担忧却更加凝重。
“借机煸风点火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更是有传言说三殿下流连在樊洲城的恋花楼,才耽误回京的时日,不把圣诣放在眼里。”许公公有些昏黄的眼骤然精光四射。
慕妃心头‘咯噔’一跳,手中端着的茶盏晃动了一下,她闭着眼平一平气息,寂然一笑,她当然知道有多少人不想让她的恪儿回来,又有多少人想除掉她们母子。
她眼波斜斜一动,缓缓道,“公公,可知道皇上为何急召恪儿返朝?”
“皇上没说原由,只下诣召三殿下回宫!不过老奴却听说太子好喜声色,皇上还发现太子在东宫训练死士,太子妃的爹莫丞相在朝中势力也在与日剧增,太子是皇后嫡出的长子,皇后的亲信也是当朝重臣,关系盘根错接。依老奴看,皇上是怕太子太强势,日后难以……”
“许公公是聪明人,这皇上的想法怎可乱猜!就算在你我私下也猜不得!”慕妃搁下茶盏打断了许公公的话,这皇宫之中左右皆是耳目,她不想引来祸端,更不想陷恪儿与危难,“不管太子如何强势,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后皇上俩人情深意重,才会让太子势力强大,可他的势都是皇上给的。”
“娘娘德心仁厚,老奴明白,只是陵安城里早有传言!怕只怕这宫里面的人不会都是娘娘这个想法。”许公公神色微沉语带阴郁,佛尘在身旁被宫女打着扇羽吹得轻晃飘舞。
慕妃眉目间有着如雾轻撩的忧愁,“你是说他们可能已经出手了。不知道恪儿他现在可安全?”
“娘娘请放心,老奴也派人探得三殿下已安全到达灜州了,不出三日便可回京!”
“三日!回来也更是深陷危机!”她幽幽稻息着,可是三日安全回来又如何,危险更多!
“三殿下从小聪明机灵,这十年又独自在边境修习,娘娘也应该让三殿下在这宫廷之中历练一下。”
“宫廷之争何其凶险!”慕妃微蹙娥眉,想到那些宫廷之争的落败者,哪一个不是下场惨烈。
“娘娘,三殿下不是当年的小孩了,那些民间流传三殿下在边境的功绩,娘娘也该有所闻。今天的殿下已不是那么容易被人伤害的。”许公公皱纹交错的脸上有着谦和的笑。
“是啊,他今年也有二十了!”但在母亲的眼里总也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三殿下文韬武略,睿智有才,又深得皇上疼爱……”
“只怕会招来一场腥风血雨!”慕妃眼中黯然。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
轩元轩元帝登基,开创大西帝国鼎盛时期,风物明丽、国力强盛、客似云来、聚宝金市。天下间一片繁华荣景、国运昌隆之象。
十年间,轩元轩元帝用心治理国家,文武百官清明廉洁;民间百姓安定祥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天下百姓只记得这举国盛世的开创者,是如何的一代贤君圣主。又有谁还会在乎他是如何不择手段的弑兄毒父,用亲人的血铺就了这段通向帝王的道路。
而如今他坐拥的万里江山立身扬名,华夷安泰,天下承平,也已证实他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天命所归。
轩元轩元帝的行宫——承天宫,修建于万木覆盖的绿荫之中,主殿前方左右分峙翔鸾、栖凤二阁,殿阁之间有回廊相连,相互呼应,轮廓起伏,气势伟丽,如在霄汉。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时值盛夏,溽暑酷热难耐,密密层层的枝柯碧叶抵御着如火傲阳,加上寝宫各处用金盆铜洗储贮了许多的冰块。
正殿户牖洞开,凉风徐来,竟像初春时那样凉爽怡人,舒适惬意。
那明黄的案台之上,垒满已批阅的奏折,龙涎香的青烟从铜铸的仙鹤嘴中缓缓飘出,若袅烟,若轻絮,笼彻宫殿。
迷蒙间,轩元轩元帝一身赤黄九龙袍衫,一顶翼善金冠,即使岁月流痕,他容貌却依旧冷俊,神情却傲慢中透着倦怠翻阅着案上的奏折。
大殿里静得出奇,许公公身着皂色宫袍手持佛尘肃立案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