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来人的事情就像投入湖面里的石子,虽然引起了一片涟漪,却很快就消失不见。对纪从容繁忙的生活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从容目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要好好地学习。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弱小,所以想要变得强大起来。因为想要强大,所以才要特别地努力学习。
原本还有些应付了事的从容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变得格外认真起来。
无论是胡先生的课业还是枯燥的医术都学得十分刻苦,学习刺绣指头上被扎满了窟窿也不叫一声苦。
这让纪母觉得格外满意,也让胡先生觉得分外头疼。
两个学生,原本一个柳醒已经是少年老成,以为有从容这个小女娃在总该是要活泼些。
哪知道原本还有些活泼样子的孩子如今竟像个老夫子一样的板眼,这哪里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这一日,胡先生讲史。
正好讲到了秦始皇一节。
“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於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於邯郸。及生,名为政,姓赵氏。年十三岁,庄襄王死,政代立为秦王。当是之时,秦地已并巴、蜀、汉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东,有河东、太原、上党郡;东至荥阳,灭二周,置三川郡。吕不韦为相,封十万户,号曰文信侯。招致宾客游士,欲以并天下。李斯为舍人。蒙骜、王齮、麃公等为将军。王年少,初即位,委国事大臣。”
胡先生先是念了一段书,然后才道:“你们觉得秦始皇是怎样一位帝王?”
柳醒的位置正对着窗台,阳光盛极就会格外地刺眼。纪母来时还提到过这个问题。一问才知道这竟是柳醒自己要求的位置。
纪从容表示:自虐是这家伙的一大爱好。真是懒得管他。
别人都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从容到是知道一点。这家伙长得太白,他想晒黑。
若非那次听到王家表哥说柳醒白得跟小姑娘一样,大家都背地里笑话他。从容也不会拿这个去当面嘲笑他。
“柳醒,你好白啊。比我还白呢!”
纪从容小姑娘故意用夸张又羡慕地语气道。
“哼!”
柳醒对着纪从容,最多的就是这个字了。
没有成功地激怒柳醒,纪小姑娘表示非常地遗憾。
哪里知道人家转眼就去写了一篇《好色者说》,在整个江淮地区广为流传,受到了整个士林的极大赞誉。这篇文章引经据典地批评了议论别人长相的不正之风。一时间,人人审视自己的内心。都怕自己是那令人讨厌的好色者。嘲笑过柳醒的小伙伴们都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差点没集体去跳河。
王家表哥还拉着从容的衣袖问道:“我们说柳醒白净地像个小姑娘,竟是这样可恶的一件事情吗?表妹,我竟是这样可恶的人吗?”
“表哥,我好像更可恶一点。我还当面嘲笑过他!”纪从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坏孩子,居然做了这么可恶的一件事情?
“呜呜,我们都好可恶啊!我们为什么要说柳醒白净地像个小姑娘!”
表兄妹俩抱头痛哭,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可恶的人了!。
柳醒就是这么地可怕!
纪从容想起这事,忍不住看了一眼认真思考的柳醒:看来他也不是不介意嘛。
不过晒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白,竟还不见黑呢?这让从容想起母亲珍藏的一块白玉。柳醒就宛如那块白玉雕刻成的人物。上天的鬼斧神功,完美无缺。
“学生以为,始皇帝乃一代雄主。始皇帝之秦法更是开千古法治天下之端。士兵用命,农人亲耕作,国力空前强大。治天下,法治为先!”
柳醒的言论与当世所推崇的儒家是背道而驰的,法家之术更是为当世大儒们所不齿。若是一个学子说自己推崇法家,推崇秦始皇。那必然会被归结到暴虐之徒的一类。这对于一个一心在仕途有所作为的人可以说是大大不利的。
胡先生听了柳醒的话,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问从容道:“从容又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呢?”
从容刚刚一直在开小差,根本没有思考先生所提的问题。只是坚持凡是柳醒支持的就是她反对的原则道:“可是秦不过二世就亡了。若是秦法真的如此好,秦不是应该永久存在的吗?为何竟然会如此短命。所以它肯定有不好的地方。”
从容的话提到可一个后世儒法之争必然会提到的问题,用高强度建立起来的庞大机器,却不够坚固。也许只要一个小小的契机,顷刻之间就会轰然倒塌。而儒家与法家的原则正好相反,必须要有一个牢固的基础才能建立一个稳定的国家。
“阿醒如何看待这个问题?”胡先生依然笑眯眯地问道。
“学生无言以对。”柳醒漠然道。又习惯性地向从容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从容还有些迷糊,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让柳醒无言以对了?顿时巨大的成就感让她喜不自胜。
“秦法厉害,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人心。人有心,才有行。万物皆有灵性,更何况人乃万物之长。所以我们思考所有的问题都必须从人心的角度出发。方知道一些事情看起来不可思议,其实都是有它的合理性在其中的。把人当成没有心的死物,就算再厉害的规矩也没有办法能够完全约束。若是以为人性皆恶,只知惩罚而无歌颂,那便无法深入人心。更无法让人让人完全信服。儒家所谓春风拂雨,便是以德服人,用心教化。便会让人发自内心的听从,那这法便可以成为一部良法。”
胡先生总结了一大通,从容觉得自己完全没懂。
柳醒却是一脸恭敬表情:“学生受教。”
纪从容看着柳醒,却在脑子里闪过一个词:“首辅大人”
柳醒和首辅大人能有什么联系?纪从容越来越不明白自己这个诡异的脑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