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约莫一个时辰,直到掌灯时分了,主仆六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安享胜利的果实了。
这种时候,让晚蓝百般厌恶的皇贵妃的身份,就起了大作用了,御膳房的人闻得是晚贵妃娘娘要这些材料,岂敢怠慢?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便按她开出的单子,选了上佳的材料送来。原来殷勤的御膳房掌事太监还想留下来讨好卖乖,但一来晚蓝对御膳房的人素无好感;二来若不自己动手,又何来意趣?是以三言两语便将其打发了。
但见暖阁的正中,摆放着一张一米见方的沉香木小圆桌,上置一个精巧的炉子,炉子上面则是一口翻滚着鸡汤和鱼汤混合熬制而成的乳白色汤汁的、香气四溢的锅子,这会子正冒着淡淡的白烟。
桌旁的另一张几子上,则摆满了各式新鲜的肉类和菜蔬,还有各种稀有的调料,让晚蓝惊奇的是,竟然还有胡椒,只不过这里叫“山椒子”罢了。
“终于可以开餐了!”晚蓝欢呼一声,便开始将红红的牛羊肉、白白的芋头和各式菌菇并绿绿的青菜,一股脑儿的往锅里填。
在等待菜蔬煮熟的片刻功夫里,她也没闲着,不停在将葱花香菜芹菜之类的配料,往御膳房早已调制好的蒜香油碟儿里放,当然最不可或缺的,自然是红红的剁碎的辣椒了。
芷云见她不停的往碗里放辣椒,忙一把抢了过去,嗔道:“小姐,您肠胃不好,这些燥火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吃火锅不吃辣椒,那还叫吃火锅吗?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的。”晚蓝又一把将那辣椒瓶子抢了回来,跟着撺掇道,“要不你也试试,管保你吃了一次就忘不了。”
“我不吃也忘不了了!”芷云一脸嫌恶的道,“要吃您自个儿吃,我是不吃的,我可不想呆会儿全身都火烧火烧的疼。”先前她曾有过被晚蓝诱哄着吃下一大口辣椒,而被辣得哇哇大叫的经历,自此便对那东西敬谢不敏了。
一旁春雨几个都被她两个的对话逗笑了,渐渐也加入进去了。
说着说着,晚蓝忽然惊呼了一句:“菜熟了,大家快吃!”便开始埋头大吃起来,芷云也忙止住话头,跟着吃起来。
而春雨姐妹四人,就没有芷云那么放松了,虽然先前在晚蓝的软硬兼施下,她们暂时抛却了尊卑有别的观念,跟晚蓝坐在了同一张桌子前,心里到底是拘谨甚至是诚惶诚恐的,是以这会子也不敢放肆,不过只偶尔就近夹些素菜,小口小口的吞咽罢了。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已有三分饱的晚蓝,终于得空抬头喘口气了,然后就看见了神情和动作仍很拘谨的四婢,因放下筷子,夸张一笑,道:“难道你们没听过‘吃饭皇帝大’这句话?”
见四人摇头,她忙接道:“意思就是说,吃饭这件事,比皇帝还要重大,所以赶紧放开来吃吧,不然一会儿被我和芷云吃完了,你们可别后悔哦。”
“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怎么你们还这么扭扭捏捏呢?”见她们仍没有放开,晚蓝不由抱怨道,一面举起筷子,将锅里正翻滚着的菜蔬,快速的往四人的碗里夹去。
“春雨姐姐,相处这么些日子了,你们还不知道我们小姐的为人?况你们原不是那扭捏之人,何苦这般拘谨自己?快放开了咱们尽情乐上一回吧。”芷云也跟着帮腔道。
主仆两个的轮番劝诱,到底让四人彻底放松下来,也开始笑着闹着的大吃大喝起来,小小的暖阁,也霎时被欢声笑语所填满了。
“啊,好饱,好爽!”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酒足饭饱的晚蓝,才抚着撑得圆圆的肚子,歪在贵妃榻上,满足的叹道。
“是啊,真是太爽快了,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爽快的时候呢!”其余五人也纷纷附和道。
说笑了一阵,便有小宫女来回说浴汤准备好了,芷云和春雨便扶了晚蓝去沐浴,留下夏露几个收拾残局。
刚宽了衣衫沉入水里,就听外面传来秋霜急匆匆的声音:“回主子,苏公公来了,说是有急事儿要请您马上过鹏鸣宫去一趟呢。”
闻言晚蓝才刚还笑容满面的脸,再次垮了下来,然虽则心里再不痛快,亦不能说不去的话,只得三下两下重新更了衣,将头发随便一挽,便带了春雨夏露,与一脸焦急的苏公公一道去了。
到得鹏鸣宫,苏公公直接下令让春雨两个守在,这才亲自扶了晚蓝,一径去了楚御天日常歇息的偏殿。
较之以往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今夜的偏殿,竟然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苏公公,皇上这么急着召我过来,究竟是有什么要紧事?”感受到这种压抑的气氛,晚蓝问起才刚在路上已问了不下十次的问题,虽然仍不指望能自苏公公这只“老蚌”的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出乎意料的是,苏公公竟然不再打哈哈,而是正色道:“回娘娘,实在是兹事体大,才刚老奴才没有据实相告的。”
“哦?到底是什么事啊?”八卦的热情空前高涨,晚蓝立时便不觉得压抑了。
苏公公清了清嗓子,这才压低声音,娓娓说开了:“娘娘可能不知道,皇上并非当今太后娘娘亲生,而是已薨容嫔娘娘所生。十七年前,胤国和衡国,亦即娘娘的母国,联合发动了一场战争,欲夺取我大楚最富庶的栎阳流岚二郡,先帝无奈,只得派使节去求和。”
“求和的结果是我们不但失去了仅次于二郡的其他两郡,还必须分别送一个皇子至敌方各自的首都为质。当时先帝在清高孤傲的容嫔娘娘那里一再碰钉子,渐渐对时为六皇子的当今皇上,和他的胞弟九皇子亦不喜起来,战事一发,二位皇子自然未能幸免,分别被送到了衡国和胤国。”
“那后来楚御天又是怎么回国,还当上皇帝的?”听故事入了迷的晚蓝,下意识又直呼起楚御天的名字来,幸好苏公公并未计较。
苏公公未理会她的问题,而是接着自己的话头继续道,“在二位皇子被送走的第六年,当时的太子殿下,亦即当今太后娘娘的亲儿子,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薨逝了,其余各位皇子及其背后的势利,自然将虎视眈眈的目光,齐齐投在了储君的位子上,继而掀起了一场明争暗斗、惨烈异常的夺嫡之战。”
“就在这场战争已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时,忽然皇后娘娘站了出来,宣布要过继尚在衡国为质的六皇子为子,并要求先皇按‘立嫡’的祖制,立六皇子为太子,先皇一来对独孤家的势力颇为忌惮,二来也实在看厌了自己儿子们的相互诋毁陷害的各种丑行,遂答应了皇后的要求,这样一来,昔日人人厌弃的六皇子,就摇身一变,成了大楚的皇太子。”
“娘娘想啊,哪有让一国储君在他国为质的道理?被立为太子后不久,六皇子便被先皇以十一皇子作交换,换回了霸州,开始接受各种正规的诗书经史和兵法骑射的教育。五年前,先皇因病驾崩,太子顺利即位,是为当今皇上。”
听到这里,晚蓝忍不住又好奇道:“听公公说来,六皇子及其母亲在宫里都该属于被漠视是那一种群体,皇后娘娘又怎么会忽然想起他来,并要将他送上储君的宝座呢?她完全可以再挑选其他皇子不是?”
“这就是老奴今儿要跟娘娘说的关键了。”苏公公的双眸里,霎时笼上了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