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微微一笑,从小到大,大哥都愿意让身边的人唤他一声“公子”,只说听起来,觉得会比较亲切。面前的人是李安的妻子静芳,所以随着李安唤她一声“公子”,杨臻听着,心里也是暖的,李安为凉城出生入死,杨臻叫一声“嫂子”,静芳也是受的起的。
看着面前的静芳嫂子,杨臻鼻子有些发酸,当初以为李安去了之后,杨臻曾经为身怀有孕的她,安排了更好的地方,谁知静芳嫂子,竟选择回到了他们成亲时的小院,只说若李安回来,他一定会回到这里的。如今再想想,杨臻觉得,夫妻之间,到底是有某种感应的。
杨臻只记得当初见过的静芳嫂子,温柔腼腆,体态带着幸福的丰腴,如今再看,竟清瘦的不像样子,一个人独自拉扯着她和李安的孩子,曾经娇弱的女人,为了孩子,也可以坚强到顶天立地。
杨臻知道,生活中再处处相帮,也替代不了漫漫长夜思念的凄苦,想必无数个夜里,她望着孩子或哭过笑的脸庞,不知哭湿了多少衣襟。
如今,老天眷顾,静芳嫂子总算熬出来了。
杨臻浅浅一笑道:“嫂子,我来给你送礼来了。”
静芳抬头看了杨臻一眼,感激的说道:“公子有心了,您送来的东西,我们母子已经很够用了,而且还有将士们送来的一些吃的用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缺了。”
杨臻扬唇笑的神秘,只说道:“这份礼,你一定会收的!”
听完杨臻的话,静芳疑惑不解,只看着杨臻慢慢退到一侧,然后看到一个熟悉的,她日思夜想的身影,静静站在院中,双眼已经饱含热泪。
虽然那人的脸已经面目全非,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但是只一眼,静芳便认出了这就是她的丈夫,不禁惊的捂住了嘴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
“安……安哥。”
听到呼唤,院中的人快步走向屋里,欲一把揽住心心念念的妻子时,却顿下脚步,把脸撇到了一旁,生怕吓到她。
静芳却冲了上去,紧紧搂住了李安的腰,压抑了那么久的脆弱在这一刻宣泄而出,痛哭起来,“安哥,是你!竟然真的是你!公子派人来传信,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好怕那是不真实的,不过是在安慰我而已!如今你竟真的回来了!安哥!”静芳的声音哭的嘶哑,“你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有多难熬,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么?”
李安双手颤抖着拥住妻子的背,心头百般滋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他还活着。
杨臻在一旁,已经看的热泪盈眶,转身,慢慢的退出了院子。
经历过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只愿他们的爱情,一直到蔓延到天荒地老吧!
回去时,路过离李安家不远的城西酒铺,小年夜里,竟然还有人在里面喝酒。
杨臻迈开步子,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一进门,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
酒铺的角落里,一个墨色衣衫的人在独自喝着闷酒,背对着杨臻,一杯又一杯,斟酒的手已经不稳。
杨臻过去,静静坐在成翊对面,成翊醉眼朦胧的看了杨臻一眼,只问道:“你来做什么?”
杨臻下意识的想脱口而出,“开看看你。”
话到嘴边,犹豫片刻,还是咽了下去。
砰的一声,窗外的夜空中绽开一朵彩色的烟花,五光十色的光华在空中拉长了尾巴,像流星一样划过,转瞬又消失了。
杨臻扭头看着窗外,心想也许很多美丽的东西,在这世上的存在,都是稍纵即逝的,就像烟花,就像人突如其来的好感。
垂眸,窗外“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杨臻闻声重新看去,凉城的天空,已经是绚烂多彩的一片,伴随着的,是大人孩子的惊叹声和欢笑声,望着烟花,期盼着迎接着美好的一年。
可能美丽的东西虽然短暂,它却能永远存在人的心里,就像静芳嫂子与李安成亲不过几年,得知李安死了之后,可以为他念上一辈子,就像外公之于外婆,甚至还有三十岁孑然一身的若鸢姐姐,都在为曾经的感情长守。
不知这份长情,是不是,包括对她格外有兴趣的成翊?
从窗外收回目光,杨臻再看面前的成翊,见他已经醉倒在桌上,昏睡中眉宇之间满是惆怅。
杨臻无奈的叹息一声,何必呢!
空旷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都窝在暖炉旁,团团圆圆的过小年,杨臻却架着醉醺醺的成翊,步履蹒跚的往回走。
杨臻心想,一报还一报,当初他背她回去,如今也算是还给他了,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吃亏,因为这成翊看着不胖,竟然死沉死沉的。
成翊的胳膊搭在杨臻肩上,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身旁的这个味道,是他梦里多少回,引他走火入魔的清香,如今竟这样的真实,迷蒙之间,只想贴的越来越近。
杨臻也越来越想骂人了,这成翊不光沉的和猪一样,脑袋还抵在她的脖子里乱蹭,但如今这个情况,又不能扔下他在冰冷的大街上睡死过去,只好咬着牙,心头诽谤了成翊万万遍,一步一步的往营中走去。
不远处的街角,风华绝代的少年怔怔的立在那里,骨节分明的手中拎着两坛好酒,一双眸子已经黑的有些不自然,渐渐的,不受控制的,转成了深蓝。
看着街上的两人渐行渐远,少年转身,静静的开口,音色透漏着些许寂寥。
“走吧。”
林风不解,试探着问道:“主子,您不是要找杨姑娘过小年么?”
沐卿把手中,杨臻讨了好几次的“梦回”递给林风,朝着与杨臻相反的方向,慢慢的走远。
她已经有酒了,梦回的味道,都不及那酒醉人了。
这边杨臻扛着成翊回到营中,尽量躲避着张艺和熊辉那帮八卦的家伙,架着成翊悄悄往他房间里走去。
推开门进去,杨臻把成翊往床上一扔,揉了揉被压疼的肩膀,心想从城西酒铺到军营的距离并不远,她怎么觉得,像是走了十万八千里。
准备离开时,杨臻走了几步,又折回去给成翊盖上了被子,做了近两年的夫妻,她都没有这样体贴过,没想到如今形同陌路了,他成翊还有这样的“福分”。
再转身,手却被床上的人紧紧拉住,大醉之后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身子向前凑了凑,把握住的手贴在脸上,低喃道:“别走……别走……”
杨臻的指尖触碰着成翊的脸颊,青色的胡茬在心头划出一道道涟漪,俊美的五官在意识迷蒙之间,竟带了几分孩童的懵懂和脆弱。
杨臻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变化,匆忙想从成翊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没想到却被握的更紧了。
床上的人渐渐睁开眼睛,入目的,竟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成翊醉意之间把眼睛闭上,再重新睁开,眼前的人还在,这次的梦境,当真太过于逼真。
见身旁的人欲走,成翊跌跌撞撞的起身,一把把杨臻从身后抱住。
杨臻挣脱几下未果,身后的成翊却抱的更紧了,只得气的杨臻刚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低头抵在她脖颈处的成翊低喃道:“阿臻,别走……我求你!”
温热的泪水滴在杨臻后颈的皮肤上,杨臻恍然怔住。
她见过的成翊,一直都是如铜墙铁壁一般没有弱点的,如今这样,竟让杨臻有些手足无措。
或许他的弱点,就是害怕失去,小时候受过失去双亲的苦,所以平日的成翊坚强冷漠,就是怕自己轻易动心,在乎的东西,再一次失去!
感受到成翊的悲伤,杨臻突然心头沉重,压的迈不开步子。
成翊是真的把她放心上了么?
身为妻子,却想方设法抛弃自己的丈夫,为了躲避他,从不顾他的心,是否被伤的遍体鳞伤。
杨臻想,是不是到底,是她做的太决绝了!
身后的人抱了良久,慢慢松开禁锢的双臂。
杨臻回头看他,却被蓦地重新拥进了怀里,一低头,吻上了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
轻吻着唇下的柔软,竟比这世间所有的美酒都醉人,入魔一般,成翊的吻越来越深,想要努力的,用尽全力的,汲取的更多。
杨臻心头砰砰乱跳,只呆呆的惊讶自己竟没有挣开成翊的吻,反而随着他越来越霸道的索取,慢慢沉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改变?是在魏国湖边,他为她披上披风的时候?还是在药陵谷,为了她纵身一跃的时候?亦或是如今不远千里,陪她驻守凉城的时候……
此刻,杨臻承认自己心动了,看着成翊深吻着她的脸颊绯红一片,杨臻闭上眼睛,伸出胳膊,环上了成翊的脖子。
也罢!既然已经沉沦,就彻底迷失一次,又何妨?
腰间的衣带渐宽,外袍被轻轻褪去,成翊痴迷的,一寸一寸的吻着怀中人儿的肌肤,只愿这醉梦,永远都不要醒。
呼吸渐促,成翊停下了这个漫长的吻,看着怀中的人儿倚在他的胸前轻轻喘气,终是按耐不住,一把抱起,倒在了床上。
帷帐缓缓落下,室内渐起一片春光靡靡。
春宵帐暖,柔声婉转,何问明日归途?只顾三更夜半,两情遣眷,一世痴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