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顺着秦槡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呆立在当场。表妹柳晴箐挺着笨重的肚子站在马车旁,看样子也得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长歌在一旁扶着她,正高兴的看着秦槡手中的糖人。
秦槡把手中的小兔子递给表妹,把小马递给了一旁的长歌,伸出手亲眤的捋顺了表妹被风吹乱的头发,低下头温柔的问了表妹什么问题,表妹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幸福的晃的杨臻眼睛疼,想也知道是渴不渴,累不累的体贴话儿。
杨臻心里突然感觉很难过,表妹也是爱吃糖人的,怪不得以前每次表妹到她家小住,秦槡就会带着糖人去的比往常勤些。以前她喜欢秦槡,便很高兴秦槡的到来,向来只关注打架喝酒的她,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么细微的事情,怕是从一开始,秦槡去看的,就是表妹罢!自己不过是一个身在其中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这段时间杨臻哭的多了,感觉有点恶心,不想再落泪了,努力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虽然很难过,却没有她预想中的那般撕心裂肺。
从她决定嫁给成翊的那天就知道,她和秦槡再也没有可能了,她成为了别人的妻子,他也会做别人的丈夫,只是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表妹。
也好!他们到底是般配的,秦槡相貌虽然普通,但出身书香世家,能与大哥称兄道弟论长短,自然也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而表妹从小性子温顺,最喜欢的就是风月花鸟吟诗作对,如此她们在一起,总比和她这个粗鲁暴力的人在一起要好。
况且秦槡幸福,表妹幸福,不正是她期盼的吗?
许是血脉相连,人群中的长歌一眼便看到了她,跳着向她挥了挥手。
杨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牵着小狼步履从容的向他们走去,只有她知道自己迈出去的每一个步子有多么沉重。
长歌跑上前拉住杨臻的手,抱着杨臻的胳膊用脸蹭着,嘴角的糖渣都蹭到了杨臻身上,嘴里撒娇的喊着,“大姐~”
杨臻胳膊的伤口虽已好转,但还未痊愈,倒吸一口气推开了长歌,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想着自己略微装扮过,学着大哥的强调说道:“哪只眼睛
看见我是你大姐?”
“切~”长歌嘟着嘴巴指着小狼说道:“你这匹野马,也只有你能骑,上次我就骑了一下就把我摔了,要不是有人救我,我早残废了!”
杨臻恍然大悟,心里光想着别的事情,竟然把小狼给忘了。
见到杨臻,又听到长歌的称呼,秦槡拉着表妹走过来,向来和眴的脸上笑意有些不自然,怕是一直都知道杨臻对他的心意。
“郡主回来了?”秦槡礼貌的问候道,像个多年的老朋友。
杨臻努力微笑着点了点头,把目光移到晴箐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晴箐受着杨臻直白的目光,羞涩的把身子往秦槡身后躲了几寸,依旧是那柔柔的声音,轻唤了一声,“表姐。”
杨臻清了清嗓子,压下喉间的沉重,笑着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成的亲,怎的也没人告诉我一声?”
秦槡和晴箐对视一眼,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有长歌这个局外人不明所以,叽叽喳喳的说道:“我就说告诉大姐的么!大哥偏偏不让,明明是好事情,怎么能不告诉你让你开心呢?”
“是啊!”杨臻应到,“是好事情!”说完看着神色不自然的秦槡和表妹,舒了一口气,努力笑着说道:“槡哥哥,晴箐表妹,成亲的时候没有祝福你们,如今虽然晚了些,还是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晴箐的眼睛里已经含了泪水,杨臻的心意她是明白的,当年她虽然和秦槡情投意合,但碍于阿臻对秦槡的追求,两个人便一直没有提起成亲的事情,直到阿臻远嫁京都,他俩才禀了父母成了亲。如今看杨臻孤身一人回来,曾经风风火火的少女能安安静静的在他们面前道出一声祝福,这比让阿臻指着鼻子骂一顿更让她难过。
秦槡到底稳重,虽然心里的想法和妻子一般,面上还是平静的,只温柔的笑了笑,千言万语只说出了一声,“谢谢。”
杨臻释然,拉紧马绳儿说道:“我军中还有事情,等有时间再聚吧。槡哥哥,晴箐表妹,告辞了!”说罢不等两人回话,拉着马儿走了。
长歌杵在原地撅着嘴巴,心中讨厌怎么军中那么多事情,大哥又不许她打扰大姐,于是跺了跺脚,重新回去挽起晴箐的胳膊,失落道:“表姐,我们回去听戏吧,大姐太忙了。”
晴箐被长歌挽着离开,扭头看了一眼杨臻离去的背影,人群熙攘,她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秦槡了解妻子的心意,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走吧。”
杨臻回到营中无所事事,有大哥和林徐在,她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本想拉了张艺一起去喝酒,看到张艺躺在床上,浑身缠成木偶的模样,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出门时却看到了为张艺端茶倒水的小六子,于是杨臻拉了小六子便走。
出了门,还听见张艺在屋里叫喊,“老大!你把六子拐走了,谁给我端茶倒水啊!”
杨臻只管拉了六子往外走,回头吼了一声,“熊辉最近不是不忙么!”
“他!”张艺哀嚎一声,接着哭喊道:“六子,你回来!”
小六子听到屋里的叫喊声,迟疑着本想回去,却被杨臻一瞪眼打消了这个想法,只祈祷着熊辉大哥能善待他的艺哥。
城西酿酒的铺子是杨臻以前最爱去的地方,那里的酒醇香浓厚,酒劲儿十足,当年她最喜欢和营中那几个好闹腾的来这里拼酒划拳,尤其是李安和那个张教头。
只可惜物是人非,曾经酿酒的那个老头已经病故了,他的儿子们没能传承下来他的好手艺,如今酒铺子里只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而与她杨臻拼酒的人,也都已经不在了。
几碗酒下肚,杨臻开始苦笑起来,时间真的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东西,它可以改变本来拥有的一切,让人猝不及防。
就像她,就像李安,就像秦槡,就像这酒,都回不去了!
小六子局促的呆坐在一旁看着杨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只看着她把酒水一杯杯的灌进肚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慰的话。
月上梢头,街道两旁林立的铺子里都点起了明亮的烛火。
灯火阑珊,也是一种安宁的象征。
杨臻步履蹒跚,整个人压在瘦小的六子身上,看着这灯火通明的道街,感叹道,这安宁的一切,都是用将士们的血换来的,这世道纷乱,什么时候才可以消停。
杨臻的眼前渐渐迷蒙,仿佛天上的月亮都虚成了两个,一定是酒铺的酒酿的不比以前好了,以前她从未醉过。
六子不时的和路上被杨臻撞到的人说着抱歉。杨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不远处花红柳绿的灯笼说道:“我们喝了普通的酒,今天……今天爷带你去喝花酒!”
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杨臻险些跌倒,却被一双稳中有力的手扶了起来。
一张俊美的脸撞进杨臻的眼眸,那英俊的模样,比张艺那大姑娘似的脸蛋儿都美上几分,而且那俊美中,带着十足的阳刚之气,再而且,这张脸杨臻觉得有些眼熟。
伸出手搂住那“俊脸”的肩膀,杨臻热情的邀请道:“你……你也跟爷走!爷带你去喝花酒!”
成翊身旁的侍卫莫枞打算上前阻止,却被成翊一挥手示意退下。当日麓山中见到的那个浴血奋战视死如归的人物,今日竟然是这么一副放荡的模样,他这“舅兄”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万花楼里声色靡靡,好酒好菜好姑娘,哪个男人不想醉倒在这样的温柔乡里。
杨臻跌跌撞撞的进了门,万花楼的老鸨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手帕一甩,带起一阵香风。
“哎呀!我的公子爷,您可好久不来了!”声音嗲的酥了男人的骨头。
那老鸨倒不是真的老,长的还不错,杨臻伸手捏了她那气色红润的脸蛋儿一把,笑嘻嘻的问道:“爷的女人呢?爷不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欺负她?”
那老鸨子忙笑着摆了摆手,“哪敢呀!养的白白嫩嫩的呢。”说完朝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叫春姚下来接客!”
楼上的春姚听到动静,已经跑了下来,看到大醉的杨臻,心头一热,赶紧上前扶了过去。
杨臻被春姚扶到了房间,房门一锁,成翊等人被哐铛一声关到了门外。关门时还听见杨臻叫喊着吩咐老鸨子,要找最漂亮的姑娘伺候成翊。
成翊有些尴尬的杵在门外,心想跟着她来这里做什么?不过既然来了,立马走了也不好,于是便寻了个屋子喝了几杯酒。
夜已渐深,杨臻还是没有要出来的动静,成翊思虑片刻,明日就是启程回京的日子了,她这样**宿醉也不好!于是起身去到春姚的房间,犹疑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春姚姑娘穿着桃红的抹胸,肩上披着一件淡粉的薄纱,白雪的肩膀和胸脯露了大半,路过的男人无不瞪大眼睛盯着,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模样。
春姚浅笑着看着成翊,柔声说道:“禹公子经睡下了,公子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吧!”
成翊把眼睛从春姚身上挪开,听到她柔柔的回答,心中有些气恼,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春姚轻轻关上了房门,看着床上醉的呼呼大睡的杨臻,小心翼翼的为她褪去了鞋子和外袍,用毛巾沾了热水,为她把脸轻轻的擦拭,从眉眼到唇角,细细的,不落下一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