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夭夭是个执着的人,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而且这份执着,源自于她坎坷而悲惨的身世。
师傅说在雨地里捡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要被雨水淋死,幸而遇到了“菩萨心肠”的师傅,才能“茁壮”的活下来。
姜夭夭不戳穿,她一直认为这个解释是有漏洞的,因为十月怀胎毕竟不易,既然把她生了下来,那么狠心的父母遗弃她,也断不会选个雨天,其实姜夭夭从小便怀疑,她一定是师傅和哪个风流艳妇的私生女。
师傅还说过,她之所以被遗弃,怕是命格太硬,克遍了所有能克的东西,比如在捡了她三天以后,师傅养的狗死了,捡了她一个月后,鸡也死光了,到最后,家里能出气儿的东西,除了他们两个,其它都死了,所以后来,师傅为她取了夭折的“夭”这个晦气的字,据说以晦压晦,才能克制住她的命格。
当然,姜夭夭仍然觉得这段话也有漏洞,若她当真命硬,为何没把她那倒霉师傅克死?怕是当初师傅的懒病犯了,鸡狗都饿死了才对,而“夭夭”这个名字,姜夭夭分明就觉得,是她那师傅大字不识得几个,随随便便找了一个字而已。
月前,她那师傅忽悠人回来,喝了些酒,神秘兮兮的告诉她说,她的红鸾星已有动向,而红鸾星隐有暗光,怕是命中有情劫。
当时姜夭夭正逮着一只鸡放血,听到这句话,把手中带血的菜刀剁到了桌上,呲牙瞪眼模样,把她那师傅的酒吓醒了一半儿。
什么红鸾星有暗光?什么人敢做她姜夭夭的劫?她倒要看看,她能不能克死他!
说去就去,姜夭夭当天夜里就收拾了行囊,悄悄带上了师傅所有的银子跑了出来,按照卦象的指示,兜兜转转,一路追到了凉城,又在凉城,追到了那美人身上。
其实姜夭夭不确定那人就是她的“红鸾星”,但在大概的位置上,除了牵手远去的一对夫妻,只有那一身青衣的男子,长的最为出众,细看一眼,简直要晃瞎她的眼,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男人!
姜夭夭的推断是,以她的眼光,她的“红鸾星”,怎么也不能是隔壁张三李四那样的,所以很快,姜夭夭就凭长相,锁定了目标。
就是他了!
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正了正师傅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道士服,姜夭夭又想起大槐树下那个酸秀才吟的两句破诗,挺起胸膛,上前搭讪去了。
哎呀呀!
结果,搭讪失败!
看着那貌美公子离去的背影,姜夭夭啧啧两声,感情这美人,还是个高冷的性子,不过放弃不是她的本性,所以回客栈呼呼大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又坐进了那破旧的茶楼里。
想必这茶楼里也难得来个客人,姜夭夭进去以后,负责招待的店小二非常热情,可等姜夭夭只点了一壶白水坐在那里的时候,那店小二的脸,拉了像栓磨的驴子那样长。
环视四周,津津有味的品着白水,姜夭夭想着,那美人的生意这么冷清,怕是以后要靠她养着了,不过没关系,她费心帮人多卜上几卦,就能让那美人跟着她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了。
被店小二鄙夷的看了有半个时辰,都不见那美人出入,姜夭夭便放弃了等待。
起身,走到那白眼翻到天上的小二面前,姜夭夭斜了他一眼说道:“你面色发黑,怕是近日运气不佳,**之地切勿再去,不然你的辛苦钱,怕是就要泡汤了!”
那店小二早就看姜夭夭有些不顺眼,活脱脱一副骗子的模样,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令他生气,这几日本来就倒霉连连,竟还碰上这么一个乌鸦嘴,刚捋了捋袖子打算骂人,却听姜夭夭又道:“不光是你,这个店的都有些黑气,怕是近来几日,主家会有丧事!”
“你!”店小二插腰的手扬起,刚欲打上姜夭夭,却被她脚底抹油儿,跑了老远,还不忘回头喊道:“若灵验,让你们主家到城东旺财客栈找我!”
店小二觉得晦气,朝着姜夭夭淬了一口,便把她的话置之脑后了。
日过晌午,还未接近黄昏的时候,乾一阁的茶楼外面,默默的挂了两盏不起眼的白灯笼,招示着哀事的发生。
店小二虽不信姜夭夭的话语,但心中有忌讳,还是没有再去**,赌瘾犯了之后,只在街边玩儿几把骰子,但这几把,却让他哭天喊地后悔万分,因为刚来始渐渐赢了些钱,勾的他赌兴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压上了自己半年的工钱,谁知天意弄人,输了个干干净净。
旺财客栈在凉城算是个偏僻的小客栈,这客栈的老板是个肥头大耳的厨子,虽把客栈经营的一般,烧猪蹄的手艺却是一绝。
姜夭夭本因为他那师傅太穷,住不起好客栈才住到这里,没想到尝了那客栈老板推荐的烧猪蹄后,觉得真是来对了地方。
手中捧着猪蹄子,姜夭夭在客栈的大堂里正啃的如痴如醉,一个素白的身影,悠然的坐在了她对面。
姜夭夭抬起头,见是昨日的貌美公子,便把手中的猪蹄快速啃完,才把骨头放了下去,扯着一张油嘴,冲着美人呵呵一笑。
沐卿眉心轻簇,鄙夷世上竟有这般不注重姿态的女子,若不是有修养,沐卿早拂袖离去了。
“你如何看出,我家中有丧事?”
姜夭夭抽出帕子擦了擦嘴巴,神秘兮兮的眨了几下眼睛,“道学奥妙,不是常人说懂就懂的。”
“既然你擅长卜卦,今日沐卿,倒想求上一卦了。”
“嘿嘿!”姜夭夭自信风发,“这是我的老本行,来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好。”白皙修长的手伸至姜夭夭面前,惹的姜夭夭默默吞了一口口水,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握住,但瞧见自己满手油污,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掌心的纹路看了几遍,姜夭夭抬起眼眸,迎上沐卿明镜一般的目光,仿佛那一刻,她看穿了他的命格,他却看进了她的心里。
“你命中亲情缘浅,桃花缘淡,虽位高权重富贵有余,但注定孤苦一生。”
沐卿收回手掌轻轻握住,淡然苦笑道:“果真。”幼时母亲早早的离他而去,如今他那不中用的父亲,也去了,他可不就孤苦无依了么。
“可要寻破解之法?”姜夭夭向前探了探身子,做出与她那师傅如出一辙的,高深莫测的表情。
“不必了。”沐卿回绝,把姜夭夭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拍回了肚里。
“不如,我也给你算上一卦。”
“哦?好。”姜夭夭来了兴趣,手在帕子上使劲儿蹭了蹭,伸到了沐卿面前。
沐卿却把目光挪到了别处,冷着声音道:“你命格虽硬,但大劫将至,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怕是你就要命丧于此了!”
姜夭夭心中咯噔一下,他竟也知道她的劫,莫非……
张望了一下四周无人,姜夭夭悄声问道:“道友,原来也是世中高人?”
“不。”沐卿的目光再次迎上姜夭夭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带着一丝冷酷,“与玄学无关,你这般报忧不报喜的神棍,混迹直今还没有被人打死,可见你命格强硬,至于你的“劫”,就是你不该妄自揣测我的任何事情,这世上算过我命格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你也不例外。”
姜夭夭呵呵的干笑两声,看着眼前男子虽淡淡的模样,但杀意,她却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
“不……不会吧。”她姜夭夭所谓的“情劫”,难不成就是因为好色撩拨了不该惹的人物,然后被杀死了?
环视四周,姜夭夭糟糕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客栈大堂里,只剩下了她自己,和面前要杀了她的沐卿。
姜夭夭混迹市井多年,她可不认为,面前这美人是在开玩笑!
是的,一定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老天爷啊老天爷,她姜夭夭貌美如花能掐会算,可确实不会武功啊!
人都道,大夫看不了自己的病,算卦的算不准自己的命,姜夭夭想着,莫非她就要这么悲催的去了?
不,答案是不能够的!
“我……我……”姜夭夭站起身来退开了老远,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不能杀我,因为只有我,能改变你的命格!”
“哦?”沐卿再次正眼看向姜夭夭,来了些兴趣。
“红鸾星动,姻缘到,卦象显示,我会是你的妻子!你不能杀你的妻子!”
妻子?沐卿微怔,暗笑两声,怕是这小神棍已经吓傻了,竟说出这样的借口。提到“妻子”两字,那一瞬,沐卿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杨臻俊秀潇洒,公子如玉的模样,再看看面前衣衫褴褛满手猪油的女人,简直像是听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捻起竹筒中的一支筷子,沐卿指间轻弹,带着浑厚的内力,刺向了闪躲在一旁的姜夭夭。
姜夭夭本欲抱头躲开,奈何那筷子速度太快,瞬间没入了她的肩头,鲜血快速浸湿了她肩上大片的衣衫。
捂着肩头靠墙,姜夭夭指着沐卿,不可置信的吼道:“你……你谋杀亲妻!”说完眼见沐卿又取出一根筷子,忙摆着手,嘴唇颤抖着说道:“不不不!放下放下!”
可话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沐卿眸光寒冷,捻着筷子本欲再弹,却见姜夭夭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嘴里还快速的喊道:“你精元受损伤及内脏,我有逆天改命之法可救你性命,你不能杀我!”
果然,筷子没有再袭来,走近的,是沐卿纤尘不染的靴子,站在姜夭夭面前俯视着她,问道:“你再说一次。”
姜夭夭失血过多,小身板儿快要挺不住,昏迷之前爬在地上,掏出袖中的几枚铜钱为自己算了一卦。
看到卦象,姜夭夭暗骂一声他大爷的,今天早上卦象就不吉利,如今再看,她已然入劫。
真真是个劫啊!姜夭夭闭上眼睛后还在想,若动用那逆天改命的禁术,估计还没被师傅打死,怕是自身反噬,也已经让她不知烂在哪堆泥土里。
此时,姜夭夭只万分后悔一时冲动,来寻什么“情劫”?简直就是找死啊!
面前的人没有了动静,沐卿眉心再一次簇起,用脚踢了踢死猪一般的姜夭夭,见她果真是昏死过去了。
思虑片刻,沐卿一把抓起姜夭夭黄色的道袍,转瞬之间,客栈的大堂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留下了地上几枚沾血的铜钱,呈现着一副诡异的卦象。
一入情劫,非死即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