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明显慌乱了,有人颤着音说:“你你你……你们简直……穷凶恶极!”
程慕北轻笑一声,“各位是什么意思呢,我们不能还手,就只能任你们宰割?那请问,是诸位的命要高贵一些,还是诸位的本领要高强一些呢?”
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嗓子,“你们是杀人偿命!”这一声好像给众人壮了胆,原本有些惧意的众人有露出替天行道的表情,纷纷称是。
他们这些人,虽然大多都是来凑数的,但武功高强的人也有。程慕北和沈简生自然是不怕的,但有个拖后腿的子桑兰。
沈简生一把将子桑兰拉到了自己马上,由于惯性,子桑兰一下扑在了沈简生背上,一旁的程慕北忙叫起来,“离我家简生远点儿!”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子桑兰默默往后挪了点儿,差点儿从马屁股上摔下去,好在沈简生拉了他一把。
众人一下子就蜂拥了过来,他们忙着去江南,这里用不着赶尽杀绝,于是沈简生在前面开路,程慕北断后,那些人始终不能逼近他们身边。眼看着要冲出重围,有一人忽然被打横扔了过来。
程慕北瞥过去,只见这人脸上带着黑斑,身体开始膨胀,立马翻身拉起沈简生往地上一滚,子桑兰也被沈简生带得滚在地上。那人在马前炸开了,马匹被冲击波带翻,抽搐了几下不动了。连追上来的人也受到了波及,被撞出去老远。
子桑竹在这群人中。
这个突发事件让众人陷入了恐慌,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是谁动的手,原本就不牢靠的队伍一下子相互怀疑了起来。
程慕北和沈简生也更警惕了一些,把子桑兰护在中间。沈简生总觉得背上有道炙热的目光,他循着直觉望去,子桑竹藏在人群中对他微微笑着。如果子桑竹不是这么丧心病狂,他确实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哪怕他现在回归了幼年,也是一派读书人的气质。
沈简生抓住了纹天,脚尖一点地就朝子桑竹冲去。程慕北没能拉住沈简生,只好大喊一声,“就是那个人动的手!他是子桑竹!”
“那是谁?”
“什么?子桑竹没死?”
……
在沈简生和子桑竹过上第一招的时候,有人喊出声:“别听他妖言惑众!”
子桑兰瑟缩在程慕北身后,程慕北能感受到程慕北肌肉的紧绷,他大概是想去帮沈简生,但因为自己不得不留在这儿。这些天堆积的歉意让他克服了恐惧,面对着这群刚才还想杀了他们的江湖人吼:“他真的是我弟弟子桑竹!”
这时候程慕北轻飘飘地补了一句,“他和欧阳秋练了一样的妖术。”这话彻底炸开了,欧阳秋虽然死了,但仍是江湖中的一场噩梦。
子桑竹发现局势一下子变了,一剑逼向沈简生,却被沈简生用纹天抗住了。刀剑碰撞之前,子桑竹勾出一个有些阴冷的笑,在他与年龄不符的年幼面庞上极为别扭,他的嗓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我活着没什么意思,就想看你和程慕北不顺遂。”
他说完这话,身体幻作一团黑雾散去了。沈简生用纹天砍了几下,但也只是穿过空气。
这人是不是子桑竹,众人不清楚。但这一幅画面让他们非常清楚——这人真的练了和欧阳秋一样的妖术。
“这位是子桑二少爷子桑兰,他差点儿死在子桑竹手下,我们将他救出打算送回子桑家族。各位江湖同好如今看清了局势了吧?那还望协力对付共同的敌人。”程慕北将子桑兰推到最前面,对众人说。
现在马匹折了,他们只能走过这段路,到前面的小县城中买马。如果不说服这群江湖人,非得来个决斗也挺麻烦的。
这群江湖人似乎还沉浸在欧阳秋的噩梦中,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子桑兰打头,程慕北断后,一直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现在已经快到午时,本来他们算好的到下一个小县城吃午饭,但经过这一折腾直接错过了饭点。子桑兰不会武功,身体又因为常年纸醉金迷而有些虚弱,一段路走下来基本要他半条命。重要的是这两人是练家子,走路快得能带起风,偏偏没一人肯帮他一把。
程大少爷还十分义正言辞地说:“你年纪轻轻就这么虚,老了可怎么办?且不说那么长远,你大哥没了,子桑竹我是一定不会让他好活的,子桑家族传宗接代的责任就交给你了,你这样子恐怕都活不回子桑家族找你那些温香软玉。”
于是子桑兰到了下一个县城腿都快抬不起来了,到了个客栈就直喊要住店。
本来程慕北也打算休整一下,子桑竹跟沈简生说的话他也听见了,照子桑竹那意思,他也没存霍乱江湖的心思,就是和程慕北他们不对付。
程慕北给小二塞了些银两,让他去找三匹好马。饭后他就拉着沈简生回房休息了,程大少爷一向都是个会偷奸耍滑过惯奢华生活的人,赶几天路就总想扔了马不管了。
他回他的久北阁睡大觉,子桑竹翻天总翻不进久北阁里,翻进来正好,天罗地网之下看他怎么逃出去。至于他在外边怎么折腾有什么关系呢?那些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别人的误解和憎恶都与他无关。
他还是别人听而生惧的久北阁少阁主,沈简生也不会离开他。
可是他不能,他得依靠自己贫瘠的正义感处理掉子桑竹。毕竟这人竟然敢惦记他的沈简生,还想破坏他们的幸福生活。
程慕北迷迷糊糊地想睡着了,迷迷糊糊醒过来是因为沈简生压在自己身上,亲吻得他呼吸有些困难。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笑,勾住了沈简生的脖子。
独自吃晚饭的子桑兰十分开心,因为他知道这两人明天一大早是起不来了,起码那位程大侠起不来了。又可以把赶路的时间往后推一些了。
他们推到了吃完午饭再上路,小二准备的三匹好马有些野,跑是跑得快,但子桑兰一路被颠簸到翻白眼。
他气若游丝地抗议:“你们……的马……为什么要……温顺那么多,我要……要……换马……”
程大少爷慷慨地同他换了一匹,子桑兰被颠得说不出话,终于悟出了几分道理——这些是好马,还有欺软怕硬的灵性。
到江南时已经彻底入秋了,绿意慢慢淡去,秋风吹黄了大地。江南稻田多,成熟的水稻被果实拽弯了腰。
江湖中的谣言又变了,说程慕北杀害子桑竹未遂,子桑竹修炼了欧阳秋那样的邪功,江湖中难逢敌手。甚至有人说之前沈简生杀了欧阳秋,现在欧阳秋的魂魄回来报仇了。
总之不论怎么邪乎,算是洗清了程慕北的一半冤屈。去久北阁闹过事的江湖人士拉不下脸,所以舆论矛头还是指在程慕北身上——他把子桑竹逼成了这个样子。
既然已经证明子桑竹没有死,子桑兰还控制在自己手里也不太好。程慕北一到江南,就和沈简生一块儿悄悄把子桑兰送回子桑府上了。两人谢绝了子桑兰盛情的邀请,自己找客栈去了。
“总算丢掉了这个大麻烦——”甩掉包袱的程大少爷伸了伸懒腰,长长地舒一口气。
沈简生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刚才这人还在竭力表示自己是为了子桑兰好才把他送回家,而不是嫌他拖后腿。
现在正是傍晚,两人踱步找了家不大的客栈,先点了几盘好菜。他们在外吃饭一般都不说话,客栈这种地方还是用来窃听小道消息比较好。
果然隔壁一桌又讨论上了,“这下江南热闹了,听说武林盟主就住在隔壁那条街的客栈上!”
“那久北阁少阁主不是洗刷了冤屈吗?”
“谁知道呢?久北阁如今壮大成这个规模,指不定那武林盟主多忌惮呢!”最开始说话那人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接着说道:“没准儿他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挫挫久北阁的锐气呢!”
沈简生无奈地看了程慕北一眼,发现他正笑得乐呵。那边又有人发出了质疑,“不是说武林盟主和那程少阁主是挚交吗?”
另一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几个人就来把客栈门口挤满了。叶一剑抱着他的铁剑站在最前面,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小二忙上去招呼,“各位客官要来点儿什么?”叶一剑瞥了小二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在了程慕北和沈简生那桌上。
程慕北感受到门口的动静,笑吟吟地和叶一剑看了个对眼:“嘿,叶兄。”
叶一剑走过来,将铁剑放在了桌上的空地方,自己拉开板凳坐下了:“你怎么只点了这一丁点酒?”
出于某些不可说的原因,程慕北和沈简生对视了一眼,然后程大少爷板起脸装出一副正经样:“咳,如今子桑竹还没抓到,我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叶一剑显然不信他这套说辞,招呼小二上了两壶好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