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程慕北挑掉了叶一剑的中间,北魅泛着冷光的剑尖直抵叶一剑的脖子,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沈简生见众人蠢蠢欲动,也握住了纹天的刀柄。这里是久北阁门口,里面有救兵无数,他们只要抵住一时就能彻底拿下这群人。
程慕北勾出一抹笑意,“叶兄,你又输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中分外明显,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程慕北这话,分明就是在打这群江湖人的脸。
叶一剑对这种输赢和无关紧要的面子都不太在意,反倒因为刚才淋漓尽致地打了一场而兴奋。他依然言语冷淡,“下次再战。”
“各位江湖朋友……”程慕北收了剑,转身向周围的人。他看着这些人立马防御起来,好像程慕北会对他们怎么样似的。程慕北不觉好笑,但还是正色道,“各位齐聚久北阁门口,若是来做客,我作为少阁主自然是极其欢迎的。如果大家是来挑战的,久北阁中唯有人才不缺,你们排好队我明日就安排好人出来迎战。当然如果大家是来看我和叶盟主一战,现在也遂大家愿了,还望大家不要聚集在这里,久北阁一向不要人看门。”
程慕北这话说得客气又打脸,大家沉默了下来。但不一会儿就有好事的人站出来,“你不遵守江湖规矩,给江湖带来麻烦怎么办!”说话的人硬着头皮扬高了声调,但人却躲在人潮之中,好似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
程慕北轻笑了一声,“不知阁下觉得我破坏了哪条江湖规矩?”
“江湖中人不掺手朝廷的事!你为什么要杀子桑竹?”那人接着问。他周围的人大约是怕被殃及,都默默挪开了一些。
程慕北的态度无比温和,“我杀子桑竹?我可没承认这个罪名。”
他这话一出人群就炸开了,又有人开口问道,“人要是你杀的,你怎么会承认?”
“我承认不是我杀的,大家就不相信了。但有人说是我杀的,大家就信了。那我还辩解什么?江湖中有哪条规矩必须要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吗?”程慕北依旧保持着微笑,语气甚至还有些无辜。
众人又没说话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但是子桑家族的人为什么要冤枉你?而且子桑竹确实是与你押了同一趟货后才死的。”
“如果问子桑家族为什么冤枉我,我是被冤枉的自然不清楚。”程慕北露出一个有些冰冷的笑容,“子桑竹又不是死在和我押货的时候,为什么就一定是我动手的呢?何况现在大家都在久北阁门口听我说话,等明天发现暴毙了几个人也一定是我动的手吗?”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一时之间议论难以平息,但也没人再开口相问了。
沈简生默不作声地走到了程慕北身边,看着那些有小动作的人默默收了手。现在天空的深蓝已经慢慢变浅了,天边露出些鱼肚白,已经快天亮了。
“我相信你,”一旁的叶一剑忽然开口,“一个残疾人不值得你动手。”
他这句话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原本只有程慕北和沈简生孤立无援还可以群起而攻之,这意思是……叶盟主和他们是一边的?他们得对付这三个人和久北阁当中不知道多少的救兵?
于是大家都默默地打消了心思。
程慕北见众人不说话了,打了个呵欠,“那大家就散了吧,现在回去还能赶个早饭,我得回去补觉了。”
众人心有不甘,但看着不争气的武林盟主,默默垂下了头。
其实子桑家族提出了悬赏,如果能取程慕北项上人头,那奖金能安稳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了。但是大多数人不敢打这个主意,到时候遭受久北阁和扶南庄天涯海角的追杀,得了这么一大笔钱也没命花。他们看中的是另外两项悬赏,一是活捉程慕北送到子桑家族,这份奖金也不少。二是让程慕北公开承认他杀了子桑竹,给子桑家族一个交代。这份奖金虽然少点儿,但对江湖人来说也是巨款了。
程慕北不等众人回复,拉起沈简生的手就往阁里走。有人想拦,没人敢拦,于是一场闹剧算是结束了。
程慕北还真是回去补觉的,他和沈简生沐浴完就躺床上睡了,和叶一剑比试一场实在是耗神耗力。要不是因为北魅是上古神器,对上叶一剑那野生铁剑有先天优势,自己断然是抗不了那么多次碰撞的。而且好在自己练的是屠诀,屠诀锻造过的内力有些克制叶一剑锋锐的剑气。
总之集结天时地利人和,程大少爷才赢了这场比试。
程慕北一直睡到了中午,迷迷糊糊地被沈简生拽起来吃饭。吃完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北阁主终于想起来接见自己这便宜儿子,让程慕北去书房找他。
北渊坐在书桌前,从前堆满书的木桌竟然被清理干净了,只留下笔架和砚台,上面还铺了张宣纸。
北渊在画画,他一手撩起宽大的衣袖,一手行云流水般绘着。程慕北自觉地走过去研磨,目光落到宣纸上——那是个美貌的女子,容貌和自己七分相像,虽然只是用墨色随意勾画,但也能看出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
北渊果然在想程念钥。
程慕北不知为何,心中竟然莫名涌现出一丝酸涩。他和自家娘亲长得太像了,北渊看了这么多年得多难受,难怪北渊总爱把他四处乱扔,让可怜巴巴的程大少爷像个没爹的孩子似的。
这二十余年,北渊都是惦记着程念钥的吧。久北阁没意思,出去游山玩水没意思,所有的一切都不像他年轻的时候,有程念钥相伴的时候。难怪北渊宁可呆在这暗无天日的书房中,明明是江湖中翻云覆雨的人,原来这么萧瑟。
直到北渊画完了,才将毛笔架在砚台上,拿起一边的手帕擦了擦手。
北渊垂下眸子擦手,淡淡地问,“这件事什么时候能解决?”
程慕北:“……”我现在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北渊看着程慕北答不上话,微微蹙了蹙眉,转身在书架上抽出一张纸递给程慕北,“你自己看看。”
是子桑家族的悬赏令。
程慕北看乐呵了,笑了声,“要是我自己主动承认,他能给我奖金吗?”
北渊第一次觉得程慕北可能是自己捡来的,“能,看你接不接得住。”子桑家族想让程慕北承认,无非是想有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他们家大业大,但有钱无势,自己也清楚撼动不了久北阁。但好歹子桑家族在朝廷中也是有地位的,他和那么多达官显贵都做着生意呢!如果程慕北承认了,他们就可以拉着朝廷的皮来对付久北阁了。
北渊注视着程慕北,“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赶紧解决,不准动用阁内力量。”他说完就接着修改他的画了,送客的意味极足。
程慕北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下了。北渊惦记程念钥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是说放就放的?何况自己身为人子,哪里有劝说自家老爹再娶的说法?于是程大少爷默默咽下自己的满腔愁绪,转身出去了,避免碍着北渊的眼。
这件事情还在持续膨胀,谣言甚嚣尘上,有了北渊施压,程慕北也不敢坐以待毙了,打算走出久北阁主动出击。事情的根源还是在子桑家族,尤其是在押送子桑竹的子桑兰身上。这位怕死的公子哥想必是不敢跑出子桑家族的,程慕北需要去子桑家族揪出他。
两人决定第二天动身,动身之前先好好享受一番。程慕北翻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搬了两张躺椅到院子中。恰值傍晚,久北阁的夕阳是极好看的,橘红的夕阳慢慢下沉,晚霞铺就了半边天。有晚风轻徐,吹得院子中的竹叶沙沙作响。程慕北给沈简生和自己都倒了两杯酒,眯着眼闻酒香,十分惬意地说,“简生你尝尝,南褚偷偷管我要了好几次呢!多亏我藏得好,不然就被他偷拿去了!”
沈简生露出一丝笑意,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在久北阁的后院中,在北阁主的眼皮子底下,和少阁主悠闲地喝着小酒。程慕北抿了一口后又开始感叹,“这次又得贡献一坛酒给南褚了,还得让他帮我把人证们都看好。”
程慕北还是惦记着子桑家族的事,这事来得蹊跷,有备无患最好。他话音才落不久,就有人进来汇报了,“少阁主,急报。”
不是急报他们一般都不敢打扰程慕北,程大少爷皱了皱眉,“说。”
来人跪在地上,身上还负着伤,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您之前叫我们看着的那个山寨,忽然被一群武功高强的人偷袭了,我们人少,拼死救出了几个人。”
程慕北将酒杯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他忘记了自己那乌鸦嘴……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知道程慕北控制了山寨的——只有子桑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