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北在久北阁据点处理完后,换了身干净衣裳,朝城门去,一路上有不少人打量他,小姑娘尤其多,只是好些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只敢偷偷地瞥。
京城确实很繁华,青石板铺砌的路经雨水冲刷后非常干净,店铺整齐,也有小贩摆着摊子吆喝。他和沈简生约好了在城门口碰面,只是草草看了下周遭,便出去了。
他还在思考这下该以什么借口出城门,毕竟自己进城的时候那么招摇,想不被记住都难。正想着,有个脏兮兮的乞丐迎面撞来。街道上人多,程慕北被挤在中间没有办法闪躲,被乞丐擦着肩过去了。
他觉得腰上被乞丐触碰了一下,伸手扣住了老乞丐的手腕,一把翻过来,他的钱袋正安稳地躺在老乞丐掌心里。
程慕北抬眼看着老乞丐,那老乞丐估计也是个惯犯了,面不改色地问,“小哥你拉着我干嘛?我见你钱袋要掉帮你扶一把。”
周围已经有了看热闹的人,人群中出现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程慕北只是轻笑了一声,“自然是为了感谢老人家,想请老人家喝口茶。”
“小兄弟你别被骗了!这种人多半是要偷你东西!”人群中有个大妈拎着篮子,好心地冲程慕北喊,估计把他当作不谙世事的小白脸了。
程慕北也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谢谢大婶,我看这老人家是个好人。”
周围人一下子笑开了,有感叹这位小哥实在是太善良的,有觉得程慕北实在是太傻的。但程慕北没有过多理会,拉起不明所以的老乞丐回到了布庄当中。
“你帮我一个忙,偷我钱袋这账我就不和你算了。”程慕北皱着眉看了下自己掌心,刚刚拉老乞丐粘了一手的油腻。
老乞丐想顶嘴,程慕北却抢先了,“我能抓住你,自然就能收拾你。还是吃眼前亏吧,小命要紧。”
老乞丐愤愤地咽下了想说的话。
有了掌柜的交待,布庄中的人对程慕北都恭敬得不得了,程慕北叫人给带这位老乞丐下去拾掇拾掇,洗个脸换个衣裳。老乞丐的脸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蜡黄的脸上沾着污垢,再加上明显的皱纹,实在不是个讨喜的老人家。
布庄的人都还没说什么,老乞丐先不干了,“我不洗我不换!那样怎么出去乞讨!”
程慕北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老乞丐自己嚎了两声,默默咽下话随着布庄的人下去了。
“您这是?”掌柜的趁机走上前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程慕北道:“城门口查得太严了,找个出城的由头。”
过了半个时辰,老乞丐才穿戴整齐地出来了。一身整洁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老人,应该看着家里人丁兴旺,享受天伦之乐。
程慕北将他带走了,并告诉他,“待会儿我说什么你都得配合我,我顺利出城这身衣裳就归你了,你要是添什么乱子,就随着这身衣裳去吧。”
程慕北说着威胁的话也是寻常语气,老乞丐有点儿害怕,但还是嘴硬,“那我怎么进城!”
“老人家真是说笑,您这本事能进出多少个来回了?”
老乞丐瞥了程慕北一眼,“你不是什么朝廷要犯吧?”
程慕北觉得有些好笑,舒展开眉眼,“我长得像吗?”
老乞丐看得呆了一下,他曾经远远望见过宫中的嫔妃,但远不及程慕北好看。于是他默默摇摇头,“像是和朝廷要犯私通的。”
程慕北:“……”
为了保险起见,程慕北还是封住了老乞丐的哑穴,一副尊老的样子扶着老乞丐。
果然守城的护卫头头认出他了,“你怎么……”
程慕北立刻激动地握住护卫头头的手,“感谢大哥放我进去,我才找到了我亲戚,安顿好我的兄长!”
护卫头头愣了半晌问,“那你出城干嘛?”
程慕北指指老乞丐说,“我之前推的那辆车,就是这位老人家给我的,没想到在京城恰好遇见他,看他腿脚不太方便打算送他一程。”
护卫头头皱着眉望向老乞丐。老乞丐不愧是行骗多年,此刻挤出一副十分和善的笑容,不住点头。
“你怎么不说话?”护卫头头问。
老乞丐立马露出个有些忧伤的表情,比划了两个手势。
护卫头头又扭头问程慕北,“什么意思?”
程慕北的表情比老乞丐更忧伤,“这位老人家是个哑巴。”
后面还有很多排队的人,护卫头头只好挥手又放程慕北走了。
沈简生已经等在城门外了,本来程慕北会比他快的,但因为老乞丐的事情耽误了。他望见沈简生后冲他招招手,摸出块银元给老乞丐顺便给他解了穴,“别再干偷窃的事了,今天抓住你的人如果不是我,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老乞丐能说话了,却一下子沉默下来,看着程慕北走远了。
“那是谁?”沈简生将套马绳递给程慕北,目光移向老乞丐。程慕北骑上马,大致给他讲了下过程。
“你把那个护卫交给久北阁了?”
程慕北点点头,“嗯,他受伤不宜赶路,到时候直接送回扶南庄。”
两人一去耽误了半天时间,回到客栈时已经是中午了。客栈被烧毁得不算太严重,但仍然不适合回去住,于是由掌柜的带头,将锅搬了出来,用石头堆出一个灶台煮饭做菜。
除却子桑竹一行人已经没有旅客了,大家在南褚的安排下都积极地帮忙。
见程慕北他们回来了,南褚冲他们招招手,“准备吃饭了。”程慕北笑了声,要是南褚是个姑娘,指不定多贤惠。
子桑竹坐在轮椅上,并不方便上前帮忙,看到程慕北和沈简生回来,也只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空闲的人把木板装到马上吧,这样才能放货。”
南褚立刻招呼扶南庄的人去了。
子桑竹对于南褚忽然当家作主并没有什么表态,忽然发问,“少阁主,我怎么觉得少了一个人呢?”
程慕北勾出一个漠然的笑容,“半路遭埋伏受伤,我已经托人照顾了。”
南褚一听也数了下人数,“扶南庄的?”
程慕北点点头,“安排好直接送回庄上了。”
南褚跟程慕北一唱一和,立马转头望向子桑竹,“正好我来了,就当我替他了,子桑公子不介意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子桑竹只能文质彬彬地一笑,“南少庄主真会说笑,不知道是哪路人敢埋伏沈大侠?”
沈简生冷淡地答,“山中小贼。”
吃过午饭一行人又得上路了,此处离京城已经不远了,道路平稳宽阔,大家走得十分顺利。过城门的时候,程慕北实在是有些头疼,因为那护卫头头竟然还没换班。
于是他主动和护卫头头打了个招呼,“大哥真辛苦,我又回来了。”
护卫头头:“……”
没等他开问,程慕北便答了,“我还得回我亲戚家看着我兄长下葬。”
一行人茫然地看着程慕北,只有知道内幕的沈简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程大少爷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在日渐增长。
最终他们还是顺利进了京城,此次的目的地是京城一个大官家中,由他输送进朝廷里。
程慕北、沈简生和南褚都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再加上子桑竹着实也生得清秀,聚在一块儿很是引人注目,一路上受了不少注目礼。
“慕北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去**吗?”南褚忽然出声。
程慕北愣了下,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不悦的事情,垮着脸说,“不记得了。”
南褚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转头告诉沈简生,“当时有位公子直接把慕北当成了头牌,砸了好多钱给老鸨要点这位姑娘呢。”
程慕北冷眼看着南褚,反唇相讥,“也不知道是谁,见人家姑娘扑过来,直接把人家推开了还被吓吐了。”
“那是她身上熏香太重!”
这两人的年少时光应当是很丰富的,也不知道北阁主和南庄主是不是知道自己儿子伙同逛**的事。
沈简生垂了垂眸子,竟然意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沈灿对他极为严苛,一天到晚都关在小黑屋里练功。小黑屋连窗户都没有,门上有块儿活动的铁皮,饭菜就从那里送进来。
其实沈浦泽过的差不多也是这样的生活,只是沈浦泽在明亮的院子中,有教他的师傅,没有周围的白眼。
他抬头看着和南褚吵嘴的程慕北,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幸亏遇上了程慕北,不然人生该是什么样子?
到傍晚的时候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子桑竹去和府上的人交涉了,南褚指挥着下货。
程慕北带着沈简生在一旁躲懒,“你说才让赛罕来了京城,我是不是该去提醒他一下欠我的债?”
沈简生看着程慕北,“你去我就去。”
程慕北笑了声,“算了,等我们隐居之后就四处云游去,到时候再去北漠好好感受一下大漠风光。”
沈简生很喜欢听到程慕北描绘他们的未来,笑着“嗯”了一声。
府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人,竟然是那天在客栈里遇见的穆严,他走出来四处望了一圈,最后找到了程慕北,“嘿!那么巧!”
程慕北报以一笑,“看来兄台果然是个富家子弟。”
穆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早知道你们是来我们家,那同路多好啊!”
程慕北笑而不语,穆严只好招呼他们两人,“进府里来坐坐啊,这附近都没有客栈,你们晚上都在我们府上住吧。”
正巧南褚朝这边走来,程慕北顺手一指,“得看他的意思。”
“哦?”穆严好奇地看了眼南褚,“那日没有见到这人啊。”
南褚已经走近了,听到穆严的话,“我是新加入的,见过穆公子了。”
穆严摆摆手,“不要行这些虚礼,我正在说让你们晚上留宿呢,你们这么多人也不好找客栈去,而且客栈还远着呢!”
夜幕已经渐渐拉上了,南褚和程慕北对视一眼,不再推辞,“那就多谢穆公子好意了,不过我只能决定我这边的人,另一拨人不归我管的。”
“是那个,”穆严在自己的腿上比划了一下,“那个坐轮椅的人吗?”
南褚点点头,却听见穆严说,“我觉得他古怪得很,住不住随便他,不住最好。”
这位率直的公子哥实在是可爱,南褚笑笑,“天凉了,穆公子还是回府吧。”
“走走走,你们跟我一起回去。”
子桑竹和穆老爷正在交谈什么,穆严将几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吩咐人去准备些吃的。穆严似乎对江湖十分感兴趣,问他们各种江湖上的事情。
沈简生不多话,就冷冷地坐在一旁。而程慕北耐心也不足,刚开始还能和穆严开几句玩笑,后来索性坐到沈简生旁边一并保持沉默去了。只有好脾气的南褚还在应付着好奇宝宝一样的穆严。
过了好久,才有下人来通知穆严,“少爷,老爷叫你一并去送客。”
子桑家族在京城盘根错节,子桑竹自然不会担心找不着地方住。他知道程慕北一行人留宿后,也婉拒了穆老爷的邀请,坚持离开了。
穆老爷虽然和子桑家族更为亲近,但也不会冷落这些江湖大家,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一顿晚宴,安排下好的住所给他们,还扬言让几人在穆府住上几个月。
应付穆老爷这种事自然也是交给南褚的,程慕北吃完就带着沈简生溜之大吉了。夜晚的京城仍然很热闹,晚上有些凉意,穆府离闹市比较远,周围还是很清静的。
程慕北和沈简生翻上房顶,今夜是月半,明亮的月亮挂在天上,向大地洒着清冷皎洁的光辉。程慕北扣住沈简生的手,“等处理完宋一和左护法的事情,我们就隐居去。”
“你觉得子桑竹会就此收手吗?”沈简生难得多管闲事。
程慕北摇摇头,“不清楚,我觉得照他的性子,不会轻易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