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若可经年墨许 > 026 日出之后繁华尽灭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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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影的酒量没有沐经景好,两杯下去已经开始觉得天旋地转了,倒在床上眯眯眼。沐经景一个人坐在吧台上,摇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

短信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打破了空气里静谧的气氛,沐经景看了一眼,是岑墨发来的。

“给我一点时间。”

冷笑,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低下头只见红色的液体已经慢慢覆上了那晶莹的碎片,却也不觉得疼痛。

岑墨,你记不记得三年前你跟我说了同样的一句话?给你时间,给你时间让你负我。

听到声响,潘影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一转头就看见了触目惊心的鲜血从沐经景的手中流出来,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疯了吗?”

潘影跌跌撞撞跑到她旁边,拽起她的手,呵斥她。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犯得着想不开吗?”一边责怪一边检视满是血迹的双手,捏碎了酒杯,玻璃都扎了进去了,看样子要去医院好好处理一下才行。

“小影,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笑话,我以为重新在一起他会更加珍惜我,可没想到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沐经景抽回自己的手,跳下高脚椅,整个人轻飘飘,摇摇晃晃。

“疯女人,你给我清醒一点好不好?并不就是一个男人而已嘛,大不了不要了!你身后追求你的一大堆,队伍都可以排到万里长城了,何需顾忌一个岑墨。”

潘影有点恨铁不成钢,想要敲醒眼前这个女人,怎么都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魂不守舍的模样了。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对自己好,你现在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双手价值连城?你知不知道你扎伤了手你就不能拉琴了?你知不知道你过段时间会有一个巡回演出?小景,你向来是冷静自持的人啊,听我的话,现在跟我去医院先。”

因为酒精的作用,沐经景褪去了锋芒,只剩下脆弱,整个人相当安静,任由潘影安排,等到她坐上车子,前往医院的时候,她的意识才稍微恢复那么一点点。

沐经景,你这个傻瓜,你又为了那个男人,再一次伤害了自己。

幸好玻璃扎得不深,没有伤及那些重要的神经,医生吩咐这几天不能够碰水,小心换药,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手不能碰水,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了是吧?先是脚伤,后是手上,我跟你说,迟早有一天爸妈不会让你再回你的公寓住了,总是出事,这让他们怎么相信你是有在好好照顾自己的。”

“没事。”沐经景冷着声音:“会好起来的。”

潘影瞪了她一眼,启动引擎开车回公寓,大半夜在路上开车,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真实的,闹着出,明儿还得回家也不知道要怎么交代。

“不就是一个男人而已嘛,你不要总是要死要活的伤害自己。”

几缕黑色的发丝掠过沐经景的面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到显得仿若透明,她并不回答,就像是灵魂出窍没有听见一样。

“按我说,你就应该继续向往日一样,事情是温雅闹出来的,那么就要岑墨去解决,这一次压根不关你的事情啊,属于你的生活你照样过,一步都不要偏移。”

潘影一边开车一边唠叨。

“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你自己啊,巡演就要开始了,你现在手扎伤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尽快恢复才能继续拉琴啊,还好是伤到右手,拉琴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是你的爱情,终归还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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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墨回到岑家,已经是很晚了,客厅里就苏玉琼坐在那里等着他,环抱双臂一副审判者的样子。

“妈,你不早点休息,坐在这里等我干什么?”

“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叫我一声妈?你怎么不干脆一直飞然后不回家也就不用面对温雅,更加不用结婚了。”

苏玉琼仍旧闭着眼睛,但说出口的话一字一句都如寒冰一般。

“我也是刚……”

“别跟我说你刚下飞机,你妈我不是像温雅那么单纯,我打电话问过你的同事了,你最近是休假。”

岑墨眼底惊过一丝锋芒。

“墨,你是孩子,都说孩子肚子里面想什么,作为父母的总是会知道。但现在,我完全不知道你心里面想些什么,你都跟温雅订婚那么多年了,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你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牵绊住了你?沐经景?”

苏玉琼睁开眼睛,同岑墨对视,拧紧的眉头泄露了她此时拼命按压下的情绪。

她早就知道岑墨跟沐经景重新联系了,只不过不清楚这两个人现在的交往状况。原本想着有一天去见沐经景一面,可要是想起当初对她的冷酷无情,就不想要再去见她。毕竟现在的沐经景,比起当初柔弱无力,她已然多了利刺。

“妈,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我会看着办,谁让你跟着凑合,居然还出席了记者见面会,别人会怎么想我们岑家。”

苏玉琼霍地站起身:“怎么想?我们岑家怎么了?我们岑家清清白白,你跟温雅那是几年前就订婚了的,关系堂堂正正,我这个准婆婆出来说两句怎么了?不比某些人,给脸不要脸,还以为她当真是市长家的千金大小姐?她就是一个贪污犯的女儿!”

“妈!”

岑墨怒意横生,忍不住呵斥了一句,要不然都不知道从自己母亲嘴里面还能够听到多少更难听的话。

“你居然敢朝你妈妈大吼,可以了啊你,长进了啊。”苏玉琼僵在原地,胸口上下起伏,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妈,我想尊重你,所以我才回来跟你说一声。这是我跟温雅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商量好看着办。你千万不要插手,更加不要像前天一样去出席什么记者会,这样在温家人看来,就是你岑家知情在先,任其胡作非为在后,别忘了温家人多注重面子。”

岑墨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放缓语气询问温雅是不是住在了家里,一进门看见鞋柜上的女单鞋,多少就猜到了一些。

“嗯,就住在客房,刚才还下来冲了牛奶,估计这会还没有睡觉。”

兴许是因为聊得不痛快,苏玉琼索性起身上楼休息,不管岑墨要干什么了。

温雅其实还没有睡着,楼下的争吵声她也全部听到了,贴紧了房门缓缓蹲下身子,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不知所云。

在开记者会之前,就已经料想到了岑墨会生气,可是,那总归是他的骨肉啊,他不是那种背信弃义没有责任心的男人。所以,仅凭这一点,就给了温雅很多的力量,撑着她结束了那场记者会。

但是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岑墨竟然还是这种态度,坚持着这个立场,是不是要逼着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了他才肯承认那是她的孩子,自己是他的妻子?

温雅紧咬嘴唇,眼底迸发出冷厉的光芒。

沐经景,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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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温雅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

“温雅,我是岑墨,我看到你灯还亮着,不知道你睡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可不可以跟我谈一谈。”

眼神是刻骨的凄然,岑墨何曾用过这么平静甚至还有些温柔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温雅苦笑着站起身,打开门。

“你回来了?我还没有睡,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岑墨点点头,大步走进客房,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最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我这些天在外,所以没有及时赶回来,关于你开记者会的事情,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气氛顿时凝滞下来,温雅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就已经僵硬,问天地良心,此时她真的半句话都不愿意听。岑墨说来说去都是那几个字,他明明知道自己怀孕,却还是那么冷漠,明明知道自己是未婚先孕,而温家那么注重门风礼仪,可他仍旧觉得无所谓。

这样的岑墨,让温雅又爱又恨。

“你能不能给我时间?”

“嗯?”岑墨愕然。

“以往都是你在说,现在,现在能不能让我先说几句话?”

温雅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虚弱无力,岑墨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其实也是可怜的。

“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那个时候,我们经常玩过家家的游戏,你经常当我的大哥哥,对我无微不至。那段时光,美好得想要去珍藏起来,但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从你喜欢上沐经景的时候?还是从你逼不得已跟我订婚的时候?”

一股温热仿佛就要从眼底涌出来,却还是拼命忍住,努力用微笑去覆盖住。

“你就像我的白月光,照亮了我的黑夜。我在温家,是千金大小姐,是掌上明珠,要什么有什么,但却是这样的生活,让我怀念以前的那种日子。我觉得孤独的时候,没有人陪我,整个家,就我一个小孩子,我想念你的情绪,就像那蚕丝一样层层叠叠。你不知道,当我得知能够跟你订婚的时候,心里面的那种喜悦,是无法用语言来解释来说明的。我像是漫步在云端,分不清天与地,却很兴奋也很开心,即使我知道这段婚姻不简单,但我还是愿意去接受,因为,只要是跟你在一起,那就够了……”

岑墨觉得胸口紧窒,不想要抬头,听着温雅断断续续说着,如一个漫长的故事那般。

“你有多么爱沐经景,我就有多么爱你。岑墨,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是你一个人懂得爱情,懂得爱一个人的!我爱你,不比你爱她少半分……我为了你,违背家人的意思孤身来到B市,就是为了能够离你更近一点。我是你的未婚妻啊,你对我冷言冷语相待,我心痛,但还是忍住了,比起不能够爱你,不能够跟你在一起,那些都不算什么。”

温雅轻移脚步,走到岑墨面前,正好跟坐在椅子上的他一般高,能够清晰地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现在,我怀孕了,怀的是你的孩子。”

温雅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覆在还未隆起的肚子上面,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笑容,没有半点虚假。

“你知不知道那一夜,那一夜对我来说,真的是人生最幸福最幸运的一夜。我不知道我会在那时候成为你的女人,给你我最珍贵的东西,但我一点都不后悔,就像现在,即使未婚先孕,即使在我星途正好的时候怀孕,我都不觉得是障碍,是羞耻,是绊脚石,相反,我觉得是我最大的幸福。”

温雅捧起岑墨的脸,与之对视,一个眼神炙热温柔,一个眼神冰冷黯淡。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同你结婚,然后生孩子,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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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当她有了孩子之后,她的身上会源源不断多更多的力量,去支撑着她。此时的温雅就是这样,岑墨抬眼看她,里面生出不忍心。

“对不起,我知道可能是我把你逼得太紧了,让你没有时间去思考,我答应你,给你时间想清楚,然后我们再结婚。”

温雅的心里面,就像是提了一桶水一样七上八下,手指绞紧了等岑墨的回答,她不清楚这一招欲擒故纵能不能用得恰到好处。

“你都已经定好了婚期了,你给过我思考的时间跟余地吗?”

岑墨唇边的笑容有些冷:“温雅,你说的话真的很打动人心,可惜你面对的人是我。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一辈子,我只把你当作我的妹妹,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也是这样,有些事情,一旦成为习惯了也就很难改变了。男女之情,并不是靠着婚姻靠着孩子就能够维系起来的,那样,反倒会让我们彼此更加痛苦。”

“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不愿意跟我结婚?”声音里面有颤抖。

“结婚,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对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冷面相伴,你觉得你就会幸福就会快乐吗?”

温雅焦急地拉起岑墨的手,大手冰凉,小手即使再温热也暖不了。

“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你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你懂得日久生情的,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感动你的,而且,而且你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就面对残缺不圆满的家庭吗?”

颤抖的眼睫毛已经慢慢湿润,如果这是一场戏的话,那么温雅的演技该是有多么精湛。

岑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要对温雅说,杜维言说的话还在耳边盘旋,真相需要一个好的时机来说清楚。现在夜已深,温雅的情绪也不是很稳定,岑墨叹了一口气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

“我想继续聊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可言了,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岑墨瞥了一眼温雅的小腹,数秒之后淡淡地说:“好好照顾孩子,情绪不要有太大的波动,我先走了,晚安。”愣愣地盯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直至离开自己的房间,房门关上,温雅都没有抽回自己的目光。心口就像被人填了云朵一样,轻飘飘的,软绵绵的,他,刚才,是关心自己的吧?

回到房间的岑墨整个人就像是脱水一般,头疼欲裂,一种极度不安和景欢的黑暗气息弥漫开来,好像渐渐脱离了自己所能够掌控的范围,并且,已经被牵制住了一样。

跟沐经景的感情还没稳定下来,沐经景的心思比起以前变得更加敏感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她身上的刺刺伤。

杜维言所说的每一句话,并不是因为自私,而是苍白的现实。

温雅脸上洋溢的表情,还有肚子里面的孩子,都是不会说谎的。

在岑家最落寞的时候,是温家伸手援助,可以毫不掩饰地说,岑家有今天,全靠温家在背后撑住。

这些,此时此刻都像是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把岑墨压得喘不过气来。它们一块一块相叠着,搬出哪一块,就会有另一块速度砸下来压住自己。

仿佛进入了永夜,是最浓最深的黑暗。

与岑墨相比,沐经景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睁着沉重的眼帘,没有半点睡意,橘黄色的扽光笼罩着自己,徒增伤情。

潘影早就已经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在这个夜里听得很清晰。

真好,无忧无虑,无悲无痛,为什么同是女人,自己活得那么累,那么痛,而潘影却事事如意。

家庭美满,爱情甜蜜,事业稳定,这一些,都让外表看起来光鲜但内心满是疮痍的沐经景很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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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大早睁开眼睛就不见潘影,却闻到了一阵香味。沐经景卷了卷被子又翻了几个身之后坐起来,向往常一样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嘶……好痛……”

看着包扎成粽子一样的手,沐经景欲哭无泪,潘影还说没关系,伤到的是右手,拉弦而已不碍事。但那个傻帽不知道,右手,可是关系到日常生活的,就像现在,刷牙洗脸穿衣服什么的,沐经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起床啦,正想要叫你起床,早餐我都做好了,早上我还要去上班,打电话给我妈了,送你回家。”

沐经景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看着潘影:“你说啥?你打电话给家里了?”

“对啊,报告你的伤情,顺便尽早把你送过去,我说,这个房子是不是风水不太好啊,你过来的时候三天两头受伤。”

“……”

沐经景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潘影……你这个死丫头……

潘影做的是三明治,所以当她双手拿着大快朵颐的时候,沐经景的目光简直都能够杀死人了。

“你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的手受伤了,你让我自己抹沙拉自己放火腿,鸡蛋,想死咩?”

“我忘记了!”

潘影赔笑,赶紧跑回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小刀。

“我帮你弄成一小块一小块也就容易吃了,放心,回到家里,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不会像我一样。”

“我说你干嘛非要这么快跟家里人说,这不是又让他们担心嘛,爸妈肯定不会答应再让我出来住了。”

沐经景瞪着潘影。

“因为我最近很忙啊,有项目要做,你别以为我是跟沣楷约会去了,实际上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为什么?”

沐经景很意外,不是听说两个人好到形影不离,每日都会一起吃饭嘛,怎么就又好几天没见面了?

“你知道的,警局哪里有那么轻松,最近有个大案子,上面很重视,他是行动组的组长,天天晚上加班。”潘影一边说一边往面包上抹沙拉,心思都没在,以至于沙拉抹得不均匀不说,还弄到了手指上。

“我说,你小心一点,不要待会往我的面包上抹你的血,刀剑不长眼啊小姐。”

“所以啊,我们联系都很少,我公司也很多事情,不就是怕家里人担心嘛,我们的感情其实还是很稳定的。”

接过潘影递过来的三明治,沐经景咬了一口。

“你都懂,那还把我的事情也说给他们听,爸妈会嫌弃我的,天天闹事。”

“大小姐,能不这么说话嘛,你的可不是我说的,人家媒体就那么报道,我不说,爸妈也会知道。他们就是害怕你像三年前那样罢了……”

潘影说到这里一顿,小心翼翼地看了沐经景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异色,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别担心我,没事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算什么。下周我要去帝.都参加时装周活动,但愿妈不会拦住我。”

“时装周活动?关你什么事情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