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般流淌着,何长根就这样坐在小角落里,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烟头。这田大嘴不仅生的伶牙俐齿,更有个了不起的能耐,她变幻莫测的面部表情,能随着任何人的状况而变化:登门拜访的人要是穿着光鲜亮丽,还没到门口,她就会远远的迎上去,给他们端茶递水,满脸笑容的坐着谈事;如果来的人穿的破破烂烂,那就没这么幸运了,人少的时候,还会皱着眉头让他们稍微等等,人多的时候,直接晾到一边,就算三两句能讲清的话,她非得拖个十几二十几分钟,天色稍微晚点,那些被晾在一边的人也就悻悻的回去了。
田大嘴对人分的很清楚,但对钱,她可爱的很。无论有多么困难的差事,只要有钱,就算对方想娶天上的仙女,她也绝对会答应!
何长根显然是属于被晾在一边的那类人,亏他出门时还好好打扮了一番,要是平时,人家要就把他当作要饭的给轰了出来,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
阳光渐渐的褪去,外面开始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轻纱,屋内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田大嘴笑呵呵的送走最后一个人,偷偷朝何长根斜了一眼,头也没转的走向了位于东边的厨房。何长根轻轻的吐了一口烟气,倒也没有着急叫住她,只是仍然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眯着眼,脑中好像在想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田大嘴收拾好饭锅,向屋内瞅了瞅,一看到何长根还在那里,她既惊讶又厌恶的在心里骂道:“这个死穷鬼,怎么还不走!”无奈之下,田大嘴只好走出厨房。何长根一看到她出来了,故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专心抽着烟卷。
田大嘴毕竟是阅人无数,她迎面走过去,故意装作吃惊的问道:“吆,什么时候来的?你看我这眼神,光忙话自己的,竟然没有看到!”
“我也是刚到,一看你在忙活,就没叫你?”何长根没有起身回应着她。
屋内已经变得昏暗起来,两个人都已经无法看清对方的脸色,何长根抬起头看看天色,开始注视着田大嘴。
田大嘴走到门后,只听“啪”的一声,屋内瞬间充满了光明,何长根没有防备,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射进双眼,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用手揉了一会儿。正是这一小会,让田大嘴有足够的时间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灯光照到何长根的脸上,阴影与光明交错着,正好衬托出他刀削般的面庞,田大嘴刹那间就被惊呆了,目光竟然不舍得离开,但也仅仅是一会,她就回过神来,不过,这微小的变化还是被何长根捕捉到了。
“您也是来说媒的吧?怎么,是打算给自己找一个,还是替其他人来的?”田大嘴像往常一样客套的问了一番。
何长根没有回答她的话,淡淡的问到:“这么晚了,怎么不见当家的?”
“他呀!可忙着哩!”田大嘴笑着回答。
“奥,相必也是在外打工吧,在外面的人,都不容易啊!你也挺不容易的!”说完,何长根看了她一眼。
“我哪有什么不容易,每天就是这么个差事。”田大嘴微笑的看着他,“对了,你还没说有什么事来?”
“我就是想给自己讨个媳妇,您看,能成吗?长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瞧您说的,就您这模样,放到哪人家不是抢着要?”
“哎!别提了,有人跟,我还会来找你吗。”何长根叹了一口气。田大嘴一脸狐疑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急忙问到:“您贵姓,哪人?”
“免贵,姓何,北边小村的。”
“姓何,奥。”田大嘴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心想“这原来就是那何长根,早听人说生的一副好容貌,今日一见,可真是半点不差,怪不得罗家小姐会这么痴迷。”田大嘴仍然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这么晚了,我已经收拾好饭锅了,先吃个饭吧,再慢慢聊吧。”
何长根立即起身站了起来,故意看看天色说到:“不了,孤男寡女的,难免人家说闲话,我还是走吧,改天再来拜访。”说完,他慢慢走了出去,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深深的谈了一口气:“哎,一个人时间久了,会寂寞的。”
田大嘴惊讶的看着他的背影,无边的黑夜,逐渐将其吞噬殆尽……
夜晚,朦胧的月色轻轻的打在门窗上,像被一层轻纱笼罩着;温暖的晚风温柔的吹拂着小屋,摩挲着房顶沙沙作响。
轻柔的月光穿过小屋的窗户打在西边宽敞的榻上,榻上躺着一个满头秀发的女人。月亮渐渐的从东边升起,榻上的月光悄悄的向南移动着。一会儿,女人的面孔就完全被月光所勾画出来,如此静谧的夜晚,外面的一切都已经沉睡,然而,女人的双眼依旧闪烁着光芒,一动不动的看着屋顶。
窗外静得出其,风声也减小了许多。女人安静的思考着何长根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一个人久了,就会寂寞的。”何长根俊俏的面孔也随之浮现在女人的脑海里,女人仔细回忆着,欣赏着,突然,另外一个男人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这张面孔熟悉而又陌生,与何长根相比却又显得老成太多。女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晚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穿梭在空旷的屋内。女人注视着脑中的两个男人,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慢慢靠近她的躯体,她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女人舒展开皱紧的眉头,朦胧的视线,模糊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这次她看的清清楚楚,男人生的俊俏,一双迷人的双眼随时都可以抽走女人的心,她惊讶的出了一身冷汗,试图努力的不去想那个男人,可无论她怎么拒绝,男人的模样只是变得越来越明显。风呼啸着闯进门窗,疯狂撕扯着被角,小屋外边的大门吱吱咯咯的厮叫着。
窗外,风似乎停止了脚步,小窗变得安静下来,门吱咯吱咯的声响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夜晚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早上,田大嘴醒的比以往晚了那么一会,她快速的从榻上爬起,扯过衣裤麻利的穿上,翻开棉被,一把揪起印着牡丹的床单,拿到鼻前嗅了一下,皱了皱眉眉头,转身走到外面将其扔在搪瓷脸盆中。拿起暖瓶倒进去一点热水,又掺进去一点凉水,拿起一块黑黝黝的肥皂,摸过一条板凳,忙活了起来。她一边洗一边听着大门外的动静,以前这个时候,家中已经零零散散的来了几个找她帮忙的人,估计一会就有人来敲门了,她如此想着,手中加快了速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