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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求生本能

我又一次住院了,如同颜雪所说,横着进来的。

以前总看电视里的女主身体差,美丽柔弱,动不动就晕倒,现在真正自己晕倒的时候,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不过,该说我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再一次遇到了那个老头医生,第一次来上海看门诊时的那个专家,白胡子老头。

他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去的急诊,认出我后,第一时间帮我安排了床位。

这是我下午醒来后妈妈告诉我的,当然,妈妈吓坏了。连午饭都没有吃。

像是和十六床有着剪不断的缘分,我这次还是住这个床位。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一醒来妈妈就问我说。

“没有。”我摇头,问她:“又要住院吗?”

“血小板只有7,先住着再看吧。”

“哦。”我没敢再吱声,怕妈妈骂我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注意。

不过,就算她骂也应该的,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同样也低估了病魔的可怕。

妈妈没有骂我,只是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除了头晕,胃口还是好的,便点了头说要吃。

当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是下午了,妈妈只好在外面买了食物给我吃。

如我所料,又是罗宋汤。

我正吃着我不喜欢的罗宋汤,护士就端了护士盘走到了我床位前,盘子里放了一袋黄色液体,我知道,那是血小板。

“名字?”

“君小梦。”

“血型?”

“B。”

每次输血小板之前都要核对一下病人信息。

回答这些问题后,护士照常招呼一声:“输血小板了哈,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打铃。”

我看着那一小袋黄色液体输入体内,肉疼,这一袋就要一千多啊……

输完血小板,妈妈说要回租房内拿日常用品。毕竟来的时候,没想过要住院,其实更多的是没想过我会再次晕倒。

我跟她说,我没事,让她不用担心我,回家把东西收拾好再来。

妈妈走后,护士拿了一瓶药来让我吃,一天吃两粒,药名我不记得了,药效我也没听清。

药的样子,我倒是记忆犹新,朱砂红色的糖衣小药丸,看着很不起眼。

我按照吩咐吃了两颗下去,然后就迷迷糊糊睡了。

我这一觉睡的挺长,临近晚上,是妈妈将我喊醒的,我闻到一股浓浓的菜的味道。

是医院里那股独有的饭菜味,勾不起人的食欲,至少我不喜欢,无论卖相还是味道,都不喜欢。

“吃饭吗?医院阿姨刚送来的盒饭。”妈妈问我。

“我还不饿。”

其实我想说,我不想吃,但我怕等会肚子饿了,又没的吃了,说还不饿的话,至少妈妈会留饭给我吃。

“吃点吧,有基围虾,油炒的,要不要试试?”

妈妈的语气听着像是央求,又像是诱惑,最重要的是,我听到了“基围虾”。

那是我的最爱!

我可能是中了基围虾的毒,吃着基围虾就白米饭,我第一次觉得医院的盒饭好美味。

“你女儿胃口好好啊。”

隔壁十五床有声音传来,虽然没特别指名,但我本能的知道她是在说我。

吃完饭盒中最后一个基围虾,我吮了吮手指,朝十五床看去,是一个中年女人,我近视,匆匆一瞥的情况下只能看清她的基本样子,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的左眼有淤青,却又不像是淤青。

“她没化疗的时候,胃口都挺好的。”妈妈礼貌含笑的回答十五床女人的话。

“那是,没化疗就要多吃点,化疗的时候才抵抗的住。”

她自说自话着,像是在跟我妈妈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不是嘛,化疗就是对身体差,但是不化疗,还又不行呢,那坏细胞长的比好细胞还快。”谈起化疗,妈妈总有吐不完的话。

化疗伤身,但又确确实实是目前对付癌症最普遍的治疗方式。

我看到十五床的床头有两盒饭盒,还是满满当当,没吃一口,她估计就是在化疗期吧。

“那你现在也是在化疗吗?”妈妈问道。

我:“额……”

妈妈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没有,我等我老公一起吃。”

原来是这样的,没过多久,我就看到她老公提了一大堆新的日用品进了病房,想来他们也是今天刚住进来的。

十五床病人和妈妈年龄相仿,妈妈又热于与人交善,于是新一波结交病友开始了。

而我也因妈妈的关系,知道了十五床的情况。

他们是浙江温州人,以前我从没听过这个地方,是听他们聊天,才知道温州,以前下海的人多,所以现在厂子多,老板也多,有钱人更多。

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对的,反正,从十五床的谈话来看,他们挺有钱的。

只是,温州女人左眼的淤青我依旧没搞明白。

在医院对于其他病人的事,我既好奇,又不好奇。好奇的是,她们得的什么病,她们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她们化疗了几次。

不好奇,是因为,她们得了无非就是病啊,知道了,也只是徒增一份唏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渐渐不排斥住院了,身体没有不舒服,头晕的感觉也因为输了血小板好多了,吃完晚饭后我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听着病房内其他人小声说话聊天的声音,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有些小美好。

不过手臂上埋在体内长长一根的PICC管,有药水经过凉凉的感觉,提醒着我,我还在住院,我是个病人。

因为舒适的感觉,我很快睡着了,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不过,我听到奇怪的声音半睡半醒的时候,病房里已没了灯,但有护士站的灯透过门的玻璃部分照了进来。

我感受到妈妈躺在病床的另一头正睡着,病房里没有说话的声音,除了个别病人的打呼声,时间应该很晚了才对。

那我刚刚听到的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似是呻、吟,还有哀叹,还有……

我突然害怕起来,但更多的是疑惑,因为我不信鬼神的。

“哎……”

又是一声,我这下彻底听清楚了声音的来源,是对面的十七床发出的声音。

“妈妈,她怎么了?”我用脚轻轻碰了一下妈妈,小心翼翼的问道。

“应该是痛吧。”

从我生病后,妈妈睡眠就浅了,怕的就是我晚上有什么事需要她照料。

我问妈妈:“要不要去叫医生帮她看看?”

“别管了,医生也没办法,睡觉吧。”

说完,妈妈翻了个身,又将被子往我这边推了推,我感觉到妈妈已经睡着了,也不好再追着问她,乖乖的听话睡觉。

只是那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声,像是打破美梦的魔咒一般,环绕在耳边,然后直击耳膜。

医生也没办法吗?她的家人呢?

我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全身痛到连医生都摇头的地步,直至死去?

那晚,我是伴着十七床的声音入眠的,睡的不怎么好,第二天,新的一天,十七床已经不再喊疼了。

可能医生帮她用了止疼药,也可能……我没多猜测。

吃过早饭,主治医生来查房,又是好几个医生一起进来,家属按规定都要出去,他们从门口的床位一路问过来。

“十八床……”一名年轻的医生刚想说话,十八床病人就急着说:“医生,复发了……”

她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医生,说话的语气带着哭腔,还有我看的不是很清楚的像是要哭了的表情。

复发,对于白血病人来说,就意味着离死亡更近一步,长期的化疗,身体会逐渐产生耐药性,到最后连化疗都打不下去的坏细胞,我们面临的,只有死亡。

那一刻,我第一次透过别人,看到人求生的本性,那种看到医生像是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觉,那种自己的生命无力挽回却要交到别人手中的感觉,那种为了活着甘愿卑微做任何事的感觉,通通彰显着她一个心理,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但谁又能避免?

我突然不忍看下去,刚坐得端正的身体又重新滑着躺了下去。

但是,病房里静的只听得到医生查房的声音,我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还是侧头望着十八床的方向。

只见为首的主治医生,也是医生主任,他大手往前探了探,示意十八床病人冷静,他说:“我先看看病例。”

“十八床,这次是发烧住院了,是吧。”为首的主任医生低头翻着病例说道,他接着问:“在别得医院做了骨穿过来的?”

“嗯。”

十八床病人回答的声音有点虚,这会我没听到哭腔。

接下来,我听到主任医生和几个年轻的医生在讨论着什么,具体讨论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懂。不过,那几个年轻医生我知道,都是主任医生手底下带的年轻学生,跟着来学习的。

很快,医生们拖着病历箱来到我的床位前。

“君小梦,急性粒单型白血病,半个月之前刚化疗完从我们医院出院,这次住院是原因是血小板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