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苍白的手臂轻轻地抬了起来,勾在了玄戎的劲脖上,玄戎浑身一颤,却没有抬头,呼吸在白喆的劲脖间蔓延着温度,话语间却弥漫着颤巍巍的激动,“雪衣…你终于醒了。”说着抬手握紧了白喆抬起的手。
“大梦一觉,愿我不要再醒来。”冷淡的话语缓缓,轻轻如落下的羽毛,虽是轻微,却震荡着玄戎的心肺,此时此刻竟然再无话回应白喆了,沉默像冰棱一般,在寒风中慢慢由软凛成了铁硬,割裂着心脉,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彰显自己的疼痛。
白喆伸手抹开了玄戎的手,双手穿过那鎏金般的白色长发,摸摸发间的龙角,抬手扶起玄戎的头,“又犯痴念了,这只是我的愿望啊,却是不可能兑现的。”白喆抚摸着玄戎的脸庞,自嘲地笑了起来,看着玄戎的碧眼,就算玄戎瞥开脸一再躲避着白喆的视线,左右踯躅最后还是缴械投降,压下身去,覆在白喆那枯血暮色的唇间。
世上之人皆唏嘘长生,若真是得了那长生,几人又能熬过那漫漫岁月的清洗,除了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被剩下,孑然一身孤然于世。更何况白喆,神罚之身遭受这人世所有的软弱和病痛,却连撒手人寰的机会都没有。孤独地饮痛这人世悲欢,羸弱病体还要支撑着那万人羡慕的仙人之名。
玄戎的出现,对于白喆不仅仅是漫长旅途上有了个搭话嬉笑的人,更是这悲怆心胸里唯一的寄托,唯一的救赎。白喆侧过脸去,试图避开玄戎的吻,眼角望着阳光下泛着波光的湖面,不觉眼中泪花轻绽。玄戎还是寻到了白喆的唇,吻是温暖的,轻轻地碰触试探,如小狗一般的舔舐,搔痒着心底的贪,让白喆心猿意马。
玄戎双手紧紧抱着白喆那瘦弱的身体,这拥抱的温度怎么都觉得不够啊,心底一片苍凉,自己也只能用这唯一的方式来反抗着白喆言语间那无意识的冷酷。
无法开口让白喆不许再说离去的话,自己比谁都知道白喆受的苦;但是,放他离开这么大方的话语更是让自己的心脏上的荆棘缠绕,开不了口说出第一次见到雪衣,心中的欢喜;说不出就算一直被威逼,利用,自己心底却宝贝着那一点没出息的沾沾自喜。
那些留在白喆身边的理由太少了啊,没着落的心在悸动着,生怕下一秒就再也抓不住雪衣的袖袂,此时此刻心底贪恋着一点一点来自不易的温存啊。
作为龙神的自己是明白的,神兽就算是犯了滔天的大罪,就算在人间逗留千百年,最后都是会回归仙位的,何况是位列四圣兽之一的白泽。
一想到有一天,那人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神君,而自己被他遗忘在了被抹去的记忆里,是如何能忍受的心痛啊。傻傻地竟然一时犯愣,认为只要让白喆的罪更重,就能多留他一时,拖他辗转人世红尘,忘了自己是如何失控,疯魔地吞下雪衣的所有的惊愕,一颗心只想要更多的羁袢啊。
明明彼此都是有温度的啊,扭动躲避的身体抗拒着摩擦的火热,血脉在手间跳动着,呼吸在耳边压抑成了嘤声逶迤,看着红痕在手下白雪绽放红花,快感沿着神经扼住了自己所有的心脉,随时都要爆发,自己的这一腔热血,要如何倾述给他,要如何喷薄宣泄?
就在心神茫然间,雪衣轻唤在耳边的一声“玄戎”,玄戎的心里顿时如千鼓乱捶,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所有的念想。那一丝迷离的颤音在转而消散前,就被玄戎卷入了喉舌之间,欢喜,喜欢,夹杂着自己所有想说,却永远说不出口的爱意,已经没办法再等待雪衣的肯定了,就这么沉沦在本能的挣扎间吧。
玄戎抬起脸来,任由白喆无力的手拂过脸庞,一手就握住那苍白到透明的手指,另一只手一点一点把白喆散落的长发撇去耳后,依旧苍白的脸,只有唇上的一丝嫣红,添了一点生气,还没等自己想,身体立刻做出了决定,俯身就又覆上那薄唇。
无论怎样的肆磨,这颗心总觉得不够,怀中抱着的温暖是不切实际的存在,转瞬即冷的空虚一点点被爱意充实着。不愿意离开,相互确认着对方的存在,心在虚空中慢慢落实,看着发丝缠绕在一起,乌云白雪,月侵千山,若只得了这一刻,那就珍惜着这一刻,忽然间再也不想那还没到来的可能。
若是雪衣有罪,那我就是同罪;若是雪衣应劫,我就是他的劫。若是有一天,甘愿此身零落成泥,尘埃生花,看着他一足一莲花,敛云容光,踏云归去。
白喆抚摸着玄戎的头发,手指间若水般的丝滑,在阳光下熠熠动人,一点点金光聚集在手中,仿佛盈盈一握就是掬手的日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玄戎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若是一开始就拒绝了,此刻的自己一定又是孑孓飘零了,如果这身体是玄戎喜欢的,那就尽情肆意的捆绑着他吧。一边嘲笑自己的无耻,一边又享受着那不能说出口的渴望。
简单的交易关系让付出和得到都是那么的情有可原,白喆冷冷地揶揄着自己,是自己怕了,怕了这无尽的岁月,自己脆弱的灵魂早已经支离破碎,莫名异常的害怕着寂寞,害怕当时间被修正时,自己的错误会以数倍数百倍彰显在人世,当玄戎站在自己的身后时,自己好像得到了一点力量,不用再担心自己失控后,因为有怀抱可以让自己安心地倒下。闭上眼睛回吻着玄戎,明明知道自己是无爱之身,一切的偷欢皆是徒劳,只是换得两人之间那一丝羁绊,若是龙君愿意陪伴自己,舍了这一身皮囊又如何。
雪衣雪衣,当玄戎在耳边一遍一遍呼唤着这个名字,吹拂在耳边的暖意,让白喆又想起湖边的那日大雪,天地苍茫一片,自己如雪无法抵抗大地的引力一般,多想就这样隐没进风中,随雪融化,却只能失力飘零,落入玄戎温暖的怀里。
也许从那时起自己就眷念上了这一份温存。
那戾气全消的和光剑插在雪地上,映射着雪的荧光,冷霜中舔血击风….
你是我的赎,是我的罪上罪。
天微微明时,许花容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一盏孤灯如豆,黄晕在帐篷里坚守着一角。花容擦拭了下额头的汗,已经发生过的仿佛是一场梦,倒是希望是一场梦,却没办法自己欺骗自己。敛眉沉思,片刻后就释然了,没有谁一定是离不开谁的,各奔东西也是种结局。
当年在月芝的王庭里,看着憋着一肚子怒火涨红了脸的洛云归,只是觉得那人可真是有意思,输给了个女人就要闹着刎脖子,若是真的因为输在自己的手底下,而让他屈辱去自尽了,感觉是自己的错一般。事隔了这么多年想起来,也是自己当年年纪太轻,如今再遇到这种事,估计笑着看那人刎刀,离溅血远远。
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一个坑,竟然在多年之后将自己深陷,这才是最不应该的错。往日的温柔成风,记忆转瞬飘零成灰,如今想起来一颦一笑皆是折磨。花容觉得自己的心越沉越深,深入那冰冷的海,在这同样微寒的晨白间,一遍一遍催磨着自己对洛云归残留的爱意。
在此刻,这一点好感,甚至就在前几日,自己还存了妄象,想问问云归,若是自己不回盛京,他可愿意陪自己一辈子在这御天门。只不过是数日,自己的心境竟然翻天覆地,当云归转身跟随着月芝王离去的时候,这一颗心就落入了荒莽旷野之中,前后无依。甚至那份失落影响到了自己的决断,与其让云归回到月芝王庭,暴露御天门的所有防御部署,而且还是当着文王的面,自己这一关守将的脸要搁哪里?!当时就应该一箭就地正法了他。
这个想法一经浮上了心头,许花容就是一愣,惊愕自己竟然有了杀洛云归的心思,他是云归啊!!甚至于切身体会着那份狠意在心胸里发酵膨胀,一颗心被那无形的力量挤压的无法呼吸,在那黎明前的寂静中,被悔恨、背叛反复折磨着灵魂,一点点清明在呐喊着,比任何时候都盼着那日头快点出来,驱散这让自己无比羞耻的恨意。
在太阳从天边越出时,许花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着袍子又睡着了,只觉得四周暖融融地,连那生在夤夜里,包裹在心外的寒冰铠甲,也被这跳跃的火团慢慢融化了,新的一天又到来了,而那些昨天的事仅仅依靠后悔是无济于事的,自己做的事,说过的话,甚至于我许花容中意过的人,一切的一切都由自己来承担,洛云归无论是暂时离去,还是真的叛变,都是要由自己这个将领来负起全部责任的。
许花容微微睁开了双眼,眼光里凝结着坚韧,自己是这御天门的守将,哪里有空闲时间来伤秋悲月?这国界,这守护着关卡的众多兄弟,才是需要自己倾心的,若是云归真的叛变,那自己就亲自下手…杀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