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戎回头望了白喆一眼,又速度撇过头望在别处,收身气呼呼地转向站在白喆身后。
白喆伸手摸了摸玄戎的头,白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如流金一般,玄戎没有躲让,只是撇过脸狠狠瞪了白喆一眼,心中腹诽着。
忘了当年是怎么应了龙王,收了这条小黑龙跟着自己。虽然依旧顽劣,出言不逊,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也只有它在自己的身边不离不弃。
月芝王乌勒饶有兴趣的望着白喆和玄戎,“我北境水源珍贵,离海域又远,还从来没有见过海里的龙神,今天可真是贵客临门了。”转脸对着白喆,冷冷地嘲讽地说:“听风带来的神谕,北境的神祇们都在说,你作为上古的神兽,做出了如此逆天违道的事后,竟然还活得如此逍遥,真是天愤人怨啊。你对得起赋予你的神眷嘛?。”
酒泉再也不冒出醇香酣冽的美酒了,果树伤心地再也不愿挂上甘甜多汁的果实了,连草原上的风都在呜咽着,那颗宝珠陨落了啊,连太阳都落下了眼泪,月亮捧着云彩默默地哭泣。牛羊噙着泪水,望着圣光芒消失的王庭,那颗宝珠消失了啊………
白马上的月芝王,忽然哼吟着一首奇怪的歌谣,眼角斜下,睥睨的眼光毫不避讳地倾倒在白喆的身上,转而又晃到了白喆身后的一群人里,目光停留在了魏渊的身上,一种溢于言表的神色流露在眼波之间…
魏渊并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此时他心里生出了一片怀疑的荆棘,上前扯住了白喆的袖子,“白叔,你喊他什么?你说他姓魏?!”
白喆回身拉过魏渊的手,笑了笑,却苦涩难捱,踯躅了一会,轻声说,“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玉麟的同胞弟弟…云麟。”白喆望了望乌勒,“在北境,乌勒就是高天上飘荡白云,对吧?与日月同辉的月芝王。”
月芝王依旧低声哼着那哀怨的歌谣,听到白喆的话,一乐:“吾不仅与日月同辉,还无父无母,从出生就是孑然一人…”
白喆握着魏渊的手,“这些都是我们这辈老骨头的事了,你父王没有和你说,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他插在他心头的刺。”白喆撇过脸去,言语中也是不情愿提起这件事。
“呵呵,说来真是好听。当年魏震被荒朝的军队战败,流落到了北境,是被我的母亲妙天善女王搭救的,并且借兵给了魏震,让他东山再起,收服了六州天下。然后了?然后魏真是怎么对付我们的?月芝城可是烧了一个月才熄灭了大火,白喆你自己说说你为什么被神罚?!”乌勒的声音越来越严厉,轻哼的歌曲也涅灭了声音,却依旧在众人的心中悲鸣着。
魏渊听到乌勒的话,顿时愣住了,反手拉住了白喆的手,“白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过撰写的国史,从来就没有记录过父王竟然和北境,和北境的月芝族有关系,我竟然还有个哥哥。白叔,我皇兄知道这件事嘛?关于他的身世、还有….”魏渊转眼看着白马上的乌勒,那双蓝色的眼睛是那么的熟悉,“还有弟弟的事?!”
乌勒忽地笑了起来,当着魏渊的面伸手解开了掩面的头巾,混着银线编织的黑色发辫从肩头落了下来,乌云被风吹散,露出了皎洁的月亮……魏渊愣住了,怔怔地不自觉的轻唤,“皇兄。”双手不由地握紧了白喆的手,回头望着白喆,等待着白喆给自己的答案。
文王魏渊继承了他母亲玉枝公主的善良,是个从小懂事的孩子,常年的教养使得他对人总是和风暖煦,温文尔雅,从来不会恶语相加,也不会去揭开别人的伤口。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皇兄没有母亲,这么多年,从来不会去问皇兄这个问题,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隐私,却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知道了那些埋藏在时间深处的秘密。
乌勒露出了自己的面容,顿时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花容原先是见过乌勒的,但是回到盛京的期间,对自己的姐夫玉麟太子并没有很深的印象,肯定没就没有把两个人关联在了一起,此时看到众人惊讶的眼神,这才抬头仔细端详着月芝王乌勒。
草原上曾经吟唱过的歌谣,此时突然浮现在了许花容的心里。
高天上的白云啊,供奉着明亮的太阳、围绕着温柔的月亮,圣洁的白云啊,你将神的恩赐化为了阵阵甘甜的雨滴,灌溉在这神佑的土地上吧,鲜花捧着美酒滋润着你的红唇,酥油亲吻着你的肌肤,神圣的白云啊….神之子………
而此时的月芝王乌勒侧身坐在白马上,被皎洁的月光映照着,任何华美的形容词在他的面前都显得粗略而有苍白,许花容不由得想:从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神祇,而此时看着乌勒,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祇,那一定就是乌勒的这个样子,他就是降临在人世里,鲜活的神子。转念又陷入了思忖中,如果南国的太子是北境月芝王的后裔,如果这件事公之于众,就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了….
白喆望着乌勒,那个年轻人嘴角勾着挑衅的眼神也在回望着自己。白喆叹了一口气,与刚才逗趣耍赖的那个人截然不同,眉宇间收敛了数十年的岁月,沉声对魏渊说,“渊儿,今日的所见所闻,离开北境的时候就把全部忘却了吧。这个道理你明白的。”
魏渊敛收起眼中的疑惑,点了点头,“我不会再追问了。白叔。”
乌勒听着两人的对话,扑哧笑了出来,“听闻南国为太子大婚,娶的是许家的长女,可喜可贺。你看风云轮流转,当年的始作俑者,一个又一个的登场了。魏震没来,来了个小儿子,许得金竟然得了个能征善战的女人,真是让人感叹造化弄人。当年就是那许姓的,借着自己走商南北之地的方便,把魏震和你白喆带到的月芝国。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今天你们三姓又聚集在这旧地了。”说着乌勒击掌大笑了起来。
“我开始只是想逗许家的这个小丫头玩玩,没想到老天爷如此的慷慨,竟然今天把你们一起送到了我的身边了,哈哈。”月芝王的眼神在几人的身上转巡。
白喆终于又开了口,却依旧蹙着双眉,“云麟,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还是要和你多说一句,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不知道你舅舅这些年到底给你灌输了些什么,当年是他恳求着,一定要留下其中一个孩子继承月芝,而你哥哥当时病得很重,当时连我都未必有把握能保回他的性命,所以最后只有把你留在了北境。”
“月芝王每任必有两位,一位掌王权,一位掌神权。你母亲妙天善女王掌王权,你舅舅掌神权。如今看来当初怎么样都应该把你带走,不该留在你舅舅的身边,什么不好学,把他那些鬼把戏给学得彻底了。”
白喆回头望着树林中间的空场,和光剑流泻而下的星光早已消失在虚空之中,连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一起消失殆尽了…..“如今看来云麟你是已经继承了你舅舅的神权,呵呵。而北境这么多年一直缺失执掌王权的月芝王,难怪再也没有建国,王庭一直迁徙。”白喆喃喃地说着,有些事情需要再仔细思量。
“这么说来,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弟弟来到了北境,我也是刚刚才赶到的,那么,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许家的丫头。你知道你哥哥玉麟娶的是许家的长女,而这丫头正是太子妃的孪生妹妹。云麟,你是想抓花容?!~”
月芝王闻言,一改前面清冷戏谑的神情,蹭地脸就红了,“云麟,云麟,你到底在说谁,早就告诉你我不是魏云麟。我想抓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月芝和你、和魏震都是有血海深仇的,丧母灭国,让我从小流离失所…..”乌勒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双手不由自主拧紧了头巾垂下来的月光珠子,不觉手中力度不得控制,珠串碎裂,星星点点从马上滚落到地上,映着月光闪烁着微光。
“真丧气,竟然今天遇上了你。玩偶也被你弄坏了,舅舅告诫过我,要是遇到你这个老不死的道士,就要远远地离开。”乌勒很快就收控住了自己的心情,伸手就拍了拍白马,“不玩了,我们走。”
白马闻言,扑闪了下耳朵,鼻子打了个响鼻,踏步就要转身,就看到白喆脚下腾挪斗位,瞬间就到了乌勒的马边,一把抓住了白马的鬃毛,一手就握住了乌勒的手,“云麟,你真的不认你弟弟,就这么走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是想知道你哥哥的事,才想找许家的这个女娃的吧?!”
乌勒沉默不语,将颜面又藏进了头巾之中…任由白喆抓住自己的手,掌心的温暖传递了过来,对于那个自己从来没见过面的哥哥来说,这点温暖甚至都算不上幸福的范畴,而对于自己,对那一点温暖的眷念,如同心魔折磨着自己。
正在这时,从树林外传来阵阵马蹄的声音,众人一愣,乌勒也转眼,望着声音的来处,明暗树枝间已经能看到人影闪动….
“风总是能带来好消息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