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夏,天就开始燥热了。
这是其州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从八楼往下看去,花园很大,绿树成荫,纯白色古罗马造型星罗棋布般散放在各处,充满了文艺气息。树冠缝隙处可见的林荫小道上,或有三三两两散步的人,或匆匆忙忙奔走的服务生。酒店远离马路,非常安静,再往远看去,是一大片湿地公园,偶见星星点点的白鹭在滑翔,安详而优雅。
酒店内开着空调,透过窗玻璃看着这美好的一切,丁兮倩却仍然觉得胸闷,头微微冒汗。躺下来想睡会,却怎么也睡不着。也是,这么些年,什么时候挨着枕头就睡着过,即使在这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里,被褥枕头都软得能把人揉进去。
“砰砰砰”,怎么又有人敲门?丁兮倩有点烦躁,低声问道:“谁啊?”
“宋太太,宋总说剪彩马上开始了,请您下去。”
哦,今天是其才第四家分公司剪彩,我怎么就忘了呢?她急急站起来去卫生间,匆匆忙忙地整理着自己的妆容。镜子里的面容精致而知性,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若有似无的口红在表明着主人的身份和性格,脸部的肌肉有轻微的下垂。微微上扬的丹凤眼上,架着一副轻薄镶金边的近视眼镜,鼻梁高而挺,从小到大,她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这双眼睛和鼻子了,当然,对于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漂亮与否早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今天的这双眼睛,略略无神,眼角似乎也不神采飞扬了。她觉得有点沮丧。
丁兮倩已经四十四岁了,不过气质和修养令她看起来大约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她没有刻意地去保养自己,但多年来的宽容脾性已经写在了脸上,写进了生命里。刚才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了一会,头发已经乱了,她想把头发弄顺点,却因一大早就固定好的发胶把大部分头发都定的纹丝不动,不顺的几丝头发就越看越不顺眼。
“砰砰砰“,又响起了敲门声。丁兮倩打开门,轻声对着服务生说:”麻烦你去告诉一下宋总,说我不舒服,今天不下去了。“服务生走了,很快楼下就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了。
丁兮倩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窗下的情景。草坪上人头攒动,高高的前台上站着一行五人,服务生端着盘子走到宋其才的面前。隔着双层玻璃,丁兮倩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看到他目光抬起,似乎满含微笑地看向自己的房间。他可能在说到我吧,丁兮倩想着。
两个热气球随风轻轻摇摆着,隐约看到几个大字“热烈庆祝兮才集团第四分公司成立”。兮才,看到这两个字,丁兮倩又笑了,有多少人曾当着他们夫妻俩的面取笑过宋其才:“宋总,贵夫人在您心目中的地位值千金啊。”这时候宋其才总会说:“何止千金,简直是无价之宝啊。“是的,两人的感情二十年如一日般,这些年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岂能用任何价值来形容,患难夫妻才见真情啊!
丁兮倩拉上厚厚的窗帘,关上灯,又躺下来。窗外的喧嚣声似乎在另一个世界,与她越离越远了。
“妈妈,妈妈,这是您未来的儿媳妇,您等着,我就带过来给您看。“大儿子宋更仰眉飞色舞地在马路边大声叫着,丁兮倩也高兴地大叫:”好咧,快来吧。“宋更仰大跨步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兮倩满怀期待地等着。”砰“地一声巨响,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宋更仰一瞬间就跌到了兮倩面前的地上。她看到,儿子四肢抽搐,七孔流血,嘴角汩汩地冒出鲜血来。”啊,更仰,更仰,我的孩子啊,你怎么了,怎么了,快起来,别吓妈妈啊。“丁兮倩撕心裂肺地哭着,叫着,使劲地摇晃着宋更仰的身体,宋更仰渐渐不动了,没有了任何鼻息。“我的孩子啊!”丁兮倩只觉得心脏似被刀尖刺得一般痛,痛得完全无法呼吸。
“兮倩,兮倩。“远远地似乎听见有人在急切地呼唤着,“快醒醒啊,醒醒。”丁兮倩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场噩梦。宋其才拉着她的手,轻轻探她的额头,丁兮倩的眼神慌乱,眼角还挂着泪水。
“兮倩,哪里不舒服啊。”
丁兮倩一下子扑进宋其才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其才,我梦见更仰出了车祸,好可怕啊,太真实了,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我的心好痛。”宋其才轻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只是个梦,好啦,没事啦。”他替她擦干眼泪,又紧握了握她的手。
“不,这个梦太真实了,是不是更仰托梦给我。”兮倩又流下泪来。
“梦都是相反的,别自己吓自己了。要不和更仰视频一下吧。”
“不,刚刚才视频过了。他说一切都挺好的,就是有个女孩子缠着她,是个美国女孩,很热情,也很漂亮。”
“这小子,才大一,从小到大他吸引了多少女孩子啊。要不是我们盯得紧,他非成花花公子不可。”宋其才笑着,这笑里分明有十分的骄傲。
“是啊,他和质彬太不一样了,真是招蜂引蝶一样,我真不明白那些女孩子,更仰也不太帅啊。”
“兮倩,你难道还不懂吗,不一定要帅才吸引女孩子的,挺拔,阳光,幽默,宽容,正能量,这些是核心要素啊。”宋其才有点得意起来,这个男人,虽是稳重宽厚,从不在人前夸耀说大话的,但说起儿子的优点,那种骄傲怎么都掩饰不住啊。况且,这些优点还是遗传于他呢。
丁兮倩亲昵地剜了他一眼。
“可我还是害怕,那梦就像发生在刚才一样。”
“叮叮铃铃”,宋其才为了让丁兮倩放心,已在微信呼叫宋更仰了。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低沉朦胧的声音,“喂,谁啊。”
“更仰,是爸爸。”
“哦,老爸啊,我这里刚刚睡着呢,有什么事啊。“宋其才隐约听到微信那一端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同样朦胧的女声,”hoisit?”
正准备继续说几句,微信骤然挂断了。
宋其才和丁兮倩明显地知道了那边的情况,美国这时已是半夜1点,宋更仰这个小子,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小子,从来不缺乏女伴的小子,他的身边正睡着一位女郎!
两人面面相觑,好啦,性命之忧倒是没有了,这多出来的艳遇又让这对父母不知所措了。
“其才,这……“
“兮倩,我们都是新时代的父母,他又是在美国那样开放的国家,我们要理解他。“
是啊,作为见过多少大世面的他们两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而对于从小就开始游历世界的,见多识广的宋更仰来说,这更不算什么。
“我们理不理解他,他离我们那么远,我们也管不上了。“
宋其才扶丁兮倩坐起来,问她刚才为什么不下去剪彩。丁兮倩看着这个男人,刚刚45岁的男人,如日中天,意气风发着呢,除了白了少许的头发,略微发福的身材,宋其才整个状态都是最佳的。他不高,但壮实,肩宽胸厚;他不帅,但因他那宽容的笑,永远让人看着舒服;他没有花言巧语,但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给她如此踏实的感觉。有他在身边,丁兮倩从没有害怕过,没有退缩过。
“其才,更仰刚才说那个美国女孩太热情了,在中国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女孩子。每天吃饭跟着他,帮他买菜;上图书馆跟着他,坐他对面;在教室跟着他,老师讲课,她不看老师,却看他。“
“哈哈哈哈,这小子,芳心动了?“
“是啊,他说他有点心猿意马,上次的物理考试没合格。“
“什么?“宋其才跳起来,考试不合格,对于宋更仰所在的那所美国名校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件事,会影响到将来的毕业成绩。
“还好,只是一次随堂测验。“
宋其才松了口气,但嘴巴还是不饶恕,“回来非得给点颜色他看看不可,出国是让他读书,不是让他泡妞的。泡妞可以,前提是学习不能受到影响。”
“是啊,更仰那么聪明,可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而影响了将来。”
宋其才摸摸丁兮倩的头发,又问:“就这事吗?男孩子收心快,别太焦虑了,相信他会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的。这点小事不足以令你乱了阵脚吧。“
“质彬刚才也视频了,说语言关很难过,老师上的课听不懂,他很受打击,想回国。“丁兮倩忧心忡忡地说。
这倒确实值得担忧。宋其才沉默了。
“那,先让他再努力努力,适应一下,再过半年,如果还是完全听不懂课,就回来吧。“
丁兮倩点点头,这样的结果她从来都不意外。
宋更仰和宋质彬,他们的两个儿子,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截然不同的命运。两人是双胞胎,仅相差一两个小时,但不论是长相,性格,还是智力,两人都相差甚远。不认识他们的人,根本不会知道他们是双胞胎,只是都遗传了丁兮倩的丹凤眼和高鼻梁。不过弟弟的两只眼睛隔的较宽,嘴巴偏大,嘴唇厚实,给人老实可靠的感觉,性格也是温顺的很,像个女孩子,一走进人群,马上就普通地找不着了。哥哥更仰就不同了,丹凤眼更大,嘴巴更小,面部轮廓更突出,虽谈不上美男子,但加上他开朗的性格,如簧的巧舌,走到哪都能吸引人们的目光。
“按照质彬的情况,我们不能对他要求太高。这些年,他走的比哥哥辛苦多了,才勉强能看到哥哥的背影。”
“是啊,但我们还是尽量让他走的更远,爬的更高啊。他那所学校已经比哥哥的差了很多了,到国外去也就是让他更多地锻炼一下自己的语言能力。他自己要是不能坚持下来,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放心吧,兮倩,你的儿子你还不了解吗,质彬什么时候轻易放弃过。“宋其才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那目光,充满了希望与鼓励。
丁兮倩点点头,这倒是不怀疑,质彬的毅力确实是惊人的。还记得6岁的时候,让兄弟两一起玩运动器材,用双手的力量把坐在坐凳上的自己往上抬。他们让两人比赛,看谁能坚持的多。当时两人身高体重都差不多,体力也差不多。这种运动器材,丁兮倩自己做过,三十个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为了鼓励两人,她特意把目标抬高点,说看谁能坚持做50个。哥哥更仰先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做了48个。他挑衅地看着弟弟质彬,神气十足地说:“哼,你能超过48个,你就赢了。“大家都逗笑质彬,质彬,你能做多少个啊?会不会只做0个啊?
质彬跺跺脚,把右手举的老高,坚定地大声说:“我要做100个。”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质彬啊,你能数到100不,100是多大的数你知道不?”
“我会数,我自己数。”说完质彬就坐到坐凳上开始了。前面的二十个都还是比较轻松的,速度也很快,慢慢地,速度越来越慢,质彬的后背全都汗湿了,脸涨的通红。超过了48个,哥哥的脸羞红了,色厉内荏地叫道:“好好好,算你赢了,你快下来吧。”质彬却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继续卯足劲。越往后面去,人越累,质彬的全身都湿透了,脸上的青筋直爆,大家都劝他下来,别做了,离100个还差了几十个。
“妈妈,我不下来,是不是就不算输。”
丁兮倩点点头。
“那我就停顿一下下可以吗?”质彬此时已觉得内心如火烧般,口干舌燥,全身发虚,但他仍然不肯下来。
断断续续停了几次,丁兮倩都很想把他抱下来,宋其才阻止了她,“让他锻炼锻炼,看看他到底能坚持多久。”
就这样,周围围观的小区邻居越来越多,大家都夸质彬有毅力。质彬这时受了表扬就更加不肯下来了,最后真的让他冲到了100个。就这么一项小小的创举,令质彬在小区里一下子扬名了。后来也一直没有大孩子能超过他的这项成绩。
越长大,质彬的性格也越来越坚毅,从来不轻言放弃,有时努力和坚持的实在是让人心疼。所以,对于质彬目前遇到的困难,两口子有忧虑,但也并不太担心。
“那,还有什么事令夫人乱了吗?”宋其才调皮地刮了下丁兮倩的鼻子,这对夫妻,纵使结婚100年,也还是能这样表达爱吧。
丁兮倩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觉中,天似乎阴沉了下来,时针也快要指向五点了。“其才,我们还是下去走走吧,在这房间里闷得慌。”
两人穿戴整齐后下楼。
花园里人不多,偶有人过来,碰上他们夫妻俩都会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宋总,宋太太。”
“宋其才!”丁兮倩低声叫道。
宋其才很是惊讶,兮倩很少这样叫自己呢。“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是宋太太啊。”
“哈哈哈哈。”宋其才爆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你一直都是宋太太,你也一直都是你自己啊。只不过,在这里,我的知名度比你高一点,但在全国,你的影响力可比我大啊。”
那确实,从十多年前开始发表作品,目前,丁兮倩已出版了小说近十部,国内小有名气的作家已经少不了她的名字了。正说着,一名男士站定在两人的面前。他盯着丁兮倩,非常礼貌地试探问道:“请问,您是丁作家吗?”丁兮倩笑答是,那人一改刚才的斯文,大声说:“太好了。没想到在这能遇见您。”然后拿出一本书《希望之光》,请丁兮倩帮他签名。
那人走后,宋其才爱怜地捏捏她的脸蛋,俏皮地取笑她:“怎样,宋总刚才是不是成了丁作家的爱人啊。”
“中国人可真够封建的啊,妻随夫叫夫姓的某太太,夫想随妻却不能直接叫妻姓的某先生,还只能说某某女士的先生,复杂,绕口,废舌!”
两人大笑。
“宋总,丁老师,吃饭了。”走过来的是李晓慧,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把丁兮倩叫老师的人之一。这个女孩子,才岁,刚到工厂里工作不久,聪明,果敢,能力突出,现在已经被升为部门经理了。
这些年,宋其才夫妻俩支持了很多山区的贫困孩子,都是从小学一年级一直支持到大学毕业。这个李晓慧就是受助者之一,不过她认为自己实在不是那块读书的料,于是大学没毕业就斗胆请求宋其才给她一个工作机会。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能干。夫妻俩招呼李晓慧坐到一起吃饭,她红着脸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和工友们一起到食堂去吃。让别人看到我和宋总你们在一起吃饭,他们还会以为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想让别人指指点点说我想走捷径。”待二人许可后,她便急忙跑开了。
这个山里的女孩子,家境贫穷,宋其才夫妇两到她家里去的时候,她才九岁,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带着她生活,父母早亡,爷爷还丧失了劳动能力。但李晓慧看到两个陌生人,却丝毫不怯场,大大方方地和二人说话,礼貌地招呼他们喝茶。除了穿戴差点,脸上脏点,气质丝毫不输城里孩子。丁兮倩当时就喜欢上了她,在后来的近十年中,她也和李晓慧来往最多。李晓慧也确实懂事,诚恳,踏实,非常合宋其才夫妻两的三观。
“其才,等小慧再大点,帮她介绍个好男孩子。”
“我的尊夫人,你最热络这样的事情了。现在的男女,都有什么样的审美观,择偶观,我们都不清楚,还是让人家自己慢慢找吧。你这个月老,牵错了几根红线哦。”宋其才揶揄她道。
丁兮倩一笑了之。是的,热情的她确曾多次帮人牵红线,都没能成功,只有自己手上这根红线,一直还攥的紧紧的。一头连着她,一头连着老公,从没断过,从没乱过。
“哦,对了,还有什么事令你神不守舍啊,连老公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去参加。”宋其才一边将牛排切成小块,一边问道。虽是老婆没去参加,他也丝毫没觉得丢了面子,这一辈子,他都那么尊重她的意愿。
“其才,陈方生,今天给我来了一封邮件。”丁兮倩借机低头,将一小块肉送进嘴里,不看宋其才的表情,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着。
“陈方生?”宋其才一愣,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得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二十多年都没人提起过了。乍一提起,他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但这个陈方生,曾是二十多年前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啊。就这样消失了二十多年,毫无音讯,可能除了他俩,谁都不记得他了。再次说起和听到这个名字,嘴唇都不利索了,耳朵都激灵了。
宋其才温柔地问:“那,他在哪?”他没有急切地问他怎么知道你的联系方式的,他想干什么。他永远是那么地温和,宽厚,即使心中波涛汹涌,甚或醋坛子打翻了,别人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异样。只有丁兮倩知道,他一个小小的手势,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她都知道,知夫莫若妻啊。何况,她还是作家呢,观察起人来,那是一等一的。
“我把他的邮件给你看吧。”丁兮倩说着要去翻手机上的邮箱,宋其才急忙阻止,“不用了,你就简单告诉我吧。”这一匆忙的动作,又暴露了他内心的躁动,丁兮倩偷偷想着,暗自发笑。他是多么君子,多么仁厚,即使100个陈方生也及不上他。但她没说出口,怕他太骄傲。
“他说他在美国,离婚多年了,想要回国安度晚年,辗转打听到我的联系方式,想和我们见见面,仅此而已。”
“这么多年没回国了,他能适应吗?”
“可能人都有叶落归根的想法吧,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也无父无母的,我们是他在国内唯一的牵挂了。”
牵挂?宋其才嗤之以鼻,却没说出口。他努力回想着二十多年前陈方生的面孔,但这么多年都不曾去想,已经模糊得只剩一个轮廓了。似乎是斯文,戴眼镜,永远高高瘦瘦,一副高傲且不近人情的样子。他曾经多么绝情地离开了愿以生命爱他的人,离开了愿永远为他保守自己内心秘密的肝胆好友。如今,他竟然还说有牵挂。
宋其才望向丁兮倩,想看看她的表情,是回忆,是痛苦,是平静?丁兮倩也正好看他,两人对视一笑。能说宋其才有多恨陈方生吗,似乎也没有,如果没有陈方生的成全,哪有他和丁兮倩的这段姻缘?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
“其才,我们去徒步吧!你的分公司成立,又告一段落,而我的新书现在处于卡壳状态,还要很久才收尾。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我们出去走走。“丁兮倩终于开口了。
“太好了!”宋其才眉飞色舞起来。
关于陈方生这个人,是爱是恨,他是来还是不来,都先暂时放一边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