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篇是010年8月8日的,与上一篇只隔了三天。
这是我写的最后一篇日记,因为我再也没有机会接着写了,也许再过个两三年,那时我还幸运的活着的话,当我再次看到这些日记,可能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心中波澜不惊,这会不会很可怕?
我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衫了,在这几天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我担心衫是不是每天都在哭?有没有按时吃饭?她会不会恨我?也许,她在等着我回去……
我给她留了一张纸条,我只写了几个字:等我几天,我很快就回来。
她一直每天都在看那张纸条吧,然后每到晚上都心急如焚,她一定会指着时钟说,慢些,求你走的再慢一些……又或者会说,快点走啊,这样几天很快就会过去了……
你那么傻,一定会那么做的。
有时候,我却怕你那么犯傻,因为你总是傻的那么心疼,让人没有办法。
但我一定会信守我的承诺的,也许几天,也许一个月,但很快,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我发现,不管有没有看到你,我都会特别痛苦,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自私的看着你,再痛苦我也愿意。
这几天我住了院,只有美川在这里陪着我,我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我的心太乱了,我怕我会突然失忆,那样他们都会慌乱的。
这篇日记,或许会成为一个未知的结局,毕竟多年以后,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也许我已不在人世,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绝对不能看到衫,即使我再想她,也不能去看她,万一看完后我就突然死掉或失忆了呢。
这几本日记我会交给美川,她会替我保管好的,我希望她能答应我最后的三个请求。
一,我希望在我失忆后可以把这些日记再给我看。让我知道过去和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以后的我对衫不再有任何的感情,那么,也要完成现在的我一个愿望,在死之前偷偷的看衫一眼,深深的记住她的样子。我怕这辈子失忆太严重,下辈子会记不起来。
二,如果很不幸的,我突然之间,无声无息的就这样死掉了,那就把我的心脏移植给衫,一辈子也不要告诉她,这是谁的心脏。
三,如果我的心脏能幸运的给衫重生的机会的话,那就把我这些日记都烧掉吧,我不希望把我的东西留在世上徒增伤感。要让衫彻底忘记我的方式,就是把我的痕迹全部带走。
……
童衫走进病房的时候,只看到美川一个人在收拾衣物,床上空无一人,童衫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溪慕呢?”她对美川急切的问道。
美川回过头来看她,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只是摇着头,并没说话。
童衫颓然退了一步,怔怔的,然后飞快的冲了出去。
美川哭泣着,看着打开门,自言自语道:“我霸占了溪慕几年,这是我还你的……”
童衫打了车去溪慕的出租屋。
在路上的时候,她看着车窗外恍惚的景物,又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候。
那天她从医院回去就看到了桌上的纸条,上面写着:等我几天,我很快就回来。
当时的感觉就和现在一样,她天天拿着纸条,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又怕过得太快了,几天一晃就过,万一他没能回来怎么办。她就这么死死的等着,一等就等了那么久,睡了两年,懵懂的又过了三年,直到她从未想过她的世界里还曾有个他的时候,他又这么突然出现了。那一次,他变成了陌生人,那这一次呢?比陌生人还可怕的又会是什么?
童衫不敢再想了。她看到紧锁着的门,确定溪慕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可是不在这里他又会在哪里呢?
童衫蹲在地上,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一遍遍的打着溪慕的电话却没人接,天已经渐暗了,她望着黯哑的天空,心道,这是要下雪了吗?
“昨天新闻里不是说今天会下雪吗”,她自言自语道。
然后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叫了辆车,往老房子的方向驶去。
……
童衫看到溪慕的时候,他正坐在长椅上,眼睛微闭着,像是睡着了,面色苍白,但却很平静。
童衫坐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伸出手,隔着空气抚摸他的轮廓,他们距离那么近,但又感觉好不真实,就怕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曾经他说就走几天,可是这样一等就等了五年,再次出现的他好像都没有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睡着的人动了动,他睁开双眸,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或许这是病重的缘故,童衫看着心痛的想落泪。
她忍不住握着他的手,用手温暖着他。
她说:“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害我找了你半天。对了,还没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从哪里来的钥匙?”
溪慕笑着说:“庆幸过去的门卫还没换,想不到他们还认识我,那么久了,居然还在叫我童少爷……”
童衫的心脏刺痛着,她用力的摇着头,说道:“你不是什么童少爷,你是溪慕!是我的溪慕!”
童衫靠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溪慕不言语,就这么任由她握着。
童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说道:“你认识门卫?你……”
溪慕笑了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
“丫头还是那么傻,智商总是那么低可不行,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童衫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越是想笑就越是流的厉害。
“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溪慕拥着她,闻着她的发丝,说道:“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嗯”童衫拼命的点头,“可是,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呢?”
溪慕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他只是把童衫抱得更紧了些。
医生的话扔在耳畔,他不敢忘记,却又不愿想起。
早上美川也去问了医生,医生对他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说:“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反生态现象,就是身体面临死亡前,对大脑微波产生的生存意识,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回光返照”。
意思就是,这是死前的征兆。
溪慕紧紧地拥抱着童衫,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这个拥抱想念的太久了,隔了整整五年的,熟悉的味道。
溪慕从大衣里掏出了玻璃球递给童衫,“这早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我想要把它物归原主。”
童衫看着里面翻滚着的雪花,就像看到了站在雪地里的他们。
溪慕说:“听说今晚会下雪,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迎接今年的初雪吧。”
童衫靠着他的肩,看着渐渐暗掉的天空,冷风凌厉了起来,她说:“你冷吗?”
溪慕摇了摇头,又说道:“你呢,冷吗?”
童衫也摇了摇头。
两个人抱得更紧了,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不仅是初雪,今年的最后一场雪我们也一起看,好不好?”
溪慕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溪慕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眼神又暗淡了下来。
最后一场雪吗?如果上帝不给他这个时间怎么办?
……
树上被挂满了小彩灯,在这个冰冷的夜里,散发着迷人的温度。
夜来的那么快,童衫缩在溪慕的怀里,静静的看着天。
“怎么还不下雪啊?天气预报都是假的吗。”童衫嘟嚷道。
“放心吧,会下的。”
童衫一脸好奇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啊?”
溪慕望着浓黑如墨的天空,揉了揉冻红的鼻子,没有说话。
溪慕心想,上帝的眼泪不是为了同情彼此深爱却又无法相依的人而流的吗,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奢望,如果我就这么死掉了,连看一场初雪的机会都没有,上帝是不是就欠我一个说法了?
他仰望着天空,在心里说道:上帝啊,如果每个人在死前都能实现一个愿望,那么我希望,可以让我陪衫看最后一场雪。
童衫看到溪慕凝望着天空的样子,好奇道:“你在想什么啊?”
溪慕回头笑着说:“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失忆的那些日子,总感觉有一件很重要却还没去做的事情吗?”
童衫点点头。
溪慕笑着说:“我现在知道了,我一直想做却又没有做的事情,就是要和你再看一次雪,这是我很久以前对你的承诺。”
那时他还没有休学,能天天陪着童衫走马路,每次放学都肩挨着肩回家。他们也像现在这样,坐在同一条长椅上,她靠着他的肩,对他说:“下一次初雪,我们一起看吧!”
他说:“好啊,这是我们对彼此的约定!”
这个约定,晚了那么多年,还好,总算实现了。
“看!”童衫兴奋的指着天空。
两个人一齐抬头看天,雪花像飞絮,紧密的拥着坠了下来。
玻璃球像是受到某种感应似的,球里的雪花也舞动着,那是一个在雪花里存在着的,另一个童话世界。
整个世界都被雪花包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好像眼里就只能装下眼前的这个人。
他们深情的对视着,恨不得时间过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只是,时间没有感情,它是最无情的摧毁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