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会当晚,林鹏那天穿着黑色的西装,和一个穿着改良式旗袍的于晶一起出现,把台下的人都震得目瞪口呆。
1998年,林鹏和于雷两个时空里在法学院元旦晚会上的表现: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表演,有些是你看到的,有些是你没看到的,有些是你看到,但没有意识到的。
我在京大待的这几年,说穿了,就是在看戏罢了。上场锣,下场锣,天天忙,人人忙。偶尔,自己也会被卷入其中,冲上风口浪尖,体验一回什么叫搏击的快乐。但终究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些事,于是甘心地退了下来,当一名看客,品头论足,却也是自得其乐。
我遇见过很多人。同学、同志、牛人、浪人、牛同学、牛同志……不一而足。很少有人是不愿意表演的。我一个相熟的同学说,人天生就是有表现欲的,我说不对,应该说人天生就有被人偷窥的欲望。如果不这么说的话,就很难解释为什么日记这样一种属于绝对隐私范畴的东西会被千千万万人自愿地于网上传播,一日千里。
当然,尽管大家都有表演的心,却不一定都有捧场的人。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被人喝彩的。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羡慕他,喜欢他,崇拜他,嫉妒他,只要他一出现在聚光灯下,台下就是一片掌声。不要看不顺眼这样的人,他们的表演总是高雅的,自然的,因为他们身上有贵族的气质。还有一些人,相对来说乏人问津一些,但他们不甘于这样的现实,又因为自己的某些身份而产生强烈的骄傲感,所以他们就更加卖力的演出,处处表现得与众不同,这就使得他们的表演带上了某种暴发户的色彩。可以想象的是,他们的表演是鲜有成功的——他想演一出正剧,到头来却变成了他人眼中的黑色幽默。
在我认识的人中,他们两个堪称是最佳的表演者。
那一年,我社团里的一个混得很出息的朋友给了我两张法学院元旦晚会的票,我知道京大里这些玩意很不好搞。我说一张就够了,另一张我也不知道能带谁去——我的朋友大多对这种演出不感兴趣。
我坐在讲堂里,从头看到尾,确实很精彩。京大不愧是中国文化重镇,连新生的演出都一样的不同凡响。
但那天晚上最大的亮点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
一般的学生晚会,如果有亮点一般也都是在语言类节目和歌舞类节目,但这次却是被一个纯艺术类的乐器节目拔了头筹。最受观众喜爱和评委会的两个大奖都给了它。
节目被安排在一个著名演员为晚会开奖之后。台上的灯光暗了下去,聚光灯从二楼打下,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从台后走了出来,不得不承认,其实那时大家的视线主要都集中在他的身材上。他穿着一条黑色的西裤,衬衫的领口稍稍畅着,向观众微微地鞠了一躬,坐在了琴椅上。那一刻是静止的,他端坐在椅上,台下鸦雀无声,乌黑的头发在强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光芒。几秒钟之后,他把手伸向琴键,旋律像水银泻地般地涌出,溢满了礼堂的每一寸空间,弹的是肖邦升c小调夜曲。
独奏结束之后,前面出场过的于晶换了一件较为简约清凉的晚装,拿着小提琴上台,与钢琴合奏了两支曲子——舒伯特小夜曲和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后者一般是弦乐协奏,但钢琴和小提琴的组合同样令人感到惬意。
你真的应该看看当时台上的情景。钢琴,男孩,小提琴,女孩,组合成了一副完美的画面,这张照片被大大地刊印出来,长期展出在三角地的橱窗里,宣示着京大超凡脱俗的艺术水平。
演奏结束了以后,男生优雅地站起来,牵起女生的手,深深地鞠躬谢幕。全场掌声雷动,如果这不是综合性晚会,观众一定会热烈地要求他们二人返场。后面的节目一一上演,大家却仍然沉浸在刚才的宁静当中,尤其是当一个胖子上来演小品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俗不可耐,台下笑声难闻,掌声稀松。
散场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谈论弹钢琴的男孩和拉提琴的女孩。
有人说:“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一对?”
另一个人说:“我倒想是,不过那个男生toocutetobestraight,大概是gay吧。”
说这话的人一个是是欧阳明的女闺蜜,另一个是欧阳明。
演出非常成功,当陈称戈从琴椅上站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为他鼓掌。一个女孩从台下冲上来,递给他一束花:“这本来是给一个同学准备的,但我觉得它更适合你。”
称戈捧着花往后台走去,林鹏在前面,看着他。称戈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他们直直地盯着彼此。
走过去,走过去,称戈一直朝林鹏走过去。林鹏张开双臂,把称戈拥在怀里。
称戈感觉到林鹏缓缓地摇晃着自己,好温暖,好塌实,观众热情的欢呼显得那么远,那么飘渺,那么无足轻重……
“好听么?”
“好听。”
“多好听?”
“没人比你弹得好听。”
“我外婆……”
“我想你弹给我听。”
“以后。”
“以后。”
“我会的。”
“你必须要。”
陈称戈抬起头,抽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因为那里酸酸的。
林鹏要上台了。
“在后台等我。”林鹏说。称戈点了点头。
所有的演员,主持人,工作人员都来热情地祝贺称戈成功的演出。
演出结束了。
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林鹏迫不及待地回到后台,寻找称戈的身影。
称戈正和于晶坐在一起聊着,两人眉飞色舞。
“抱歉,要你等这么久。”
称戈摇了摇头,笑着说:“别人想进来还不行呢。”
“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么?”林鹏话音方落,便听见了张放刺耳的声音,虽然这是自从于雷认识他以来最接近人类语言的话。
“辛苦大家了,大家把妆卸了,换身衣服,咱们出去喝一杯。”
“我不去,咱们俩自己找地方喝去。”于雷冲着陈可挤了挤眼。
这时马骏看见了陈可,说道:“那个谁……谁,跟我们一块来,大家都想认识认识你呢!”
“啊……我……哦……”陈可想跟于雷走,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陈可朝于雷无奈的笑笑,于雷冲着马骏的背影做了个魔鬼的手势:“去死吧你。”
没辙,陈可还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不过对他来说这并没有太大区别,反正于雷无时不刻地跟在自己身边,就象是国王身边的武士,威风凛凛地拒绝一切不相干人士的靠近。
马骏前后思量,还是认为不应该把喝酒作为庆功的主题,于是他决定所有人到钱柜去唱歌。那天的运气也好,当他们到了首体对面的钱柜时居然正好有一个大包厢空着,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挤了进去。
陈可很少听流行乐,至少是不会主动地去听。但因为中文流行乐绝大多数都是简单的二段体或者三段体,陈可只要听过一遍,没有唱不下来的。而且陈可学过声乐,发声的技巧远在一些号称经常飙歌的人之上,所以他要么不开口,只要开口就总是能把人震得一楞一楞的。
YourSong
屏幕上显示着。
“啊……我知道这首歌,我以前给人伴奏过,很好听。”
“真的?是我点的。”于雷暗暗吃惊,因为只要是听EltonJohn的人都知道这首歌的意义,“一起唱好吗?”
陈可拿起麦克风。
It'salittlebitfu
y
thisfeelinginside
I'mnotoneofthose
hocaneasilyhide
Idon'thavemuchmoney
butboy
ifIdid
I'dbuyabighouse
hereebothcouldlive
……
Ihopeyoudon'tmind
Ihopeyoudon'tmind
thatIputdoninords
Hoonderfullifeis
hileyou'reintheorld
……
Iknoit'snotmuch
butit'sthebestIcando
Mygiftismysong
andthisone'sforyou
两个人配合得很有默契,不需要任何眼神和手势,他们总是知道该在哪里把下一句接下去……
歌声悠悠,琴声悠悠。
艺术的世界不需要思考,只允许美好——
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奇迹。
不需要附加任何条件,不需要获取任何回报,只要我知道你在那里。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这可能吗?
这不可能吗?
只有人生的经历会渐渐地告诉这些年轻的孩子关于爱情的真相。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等待成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