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四点,林鹏没有等到称戈的短信回复。窗外并不见曙光,但新的一天已经来到了。林鹏不知道在新的一天里该怎样面对称戈。经过这一夜后,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会出现怎样微妙的变化。
称戈和于晶似乎比往日更亲密.....
第二天林鹏林鹏刻意回避称戈,中午去学三食堂吃饭,他错开饭时的高峰,估摸称戈已经离开了,他才姗姗而至。晚上他没有去图书馆找称戈一起上自习。他还在等着称戈的回复。
但林鹏还是在法学院见到了称戈,称戈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他甚至看到称戈和于晶在一起比往日更亲密地有说有笑。
令林鹏心灰意冷的是,当他和称戈眼光相遇的一刹那,称戈眼神飘忽一下,竟然很仓促地躲开了。
林鹏终于得到了他久久盼望的答案。
林鹏是一个喝酒海量的人,也许是遗传了他的父亲。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林鹏每天都在找不着北的状态中。有时候课也干脆不上,院会和校会的事情也不再热衷,失恋的痛苦在慢慢侵蚀着这个拥有明亮微笑的少年。
这天,称戈来到林鹏的寝室,那时林鹏正在床上半醉半醒呢。称戈拨了一下林鹏的胳膊,说:“你打算这样糗到什么时候?”
林鹏没把眼睛完全睁开,看到的就只是他姣好的脸。不知怎么就有种痛恨撞上头来,他突然恼怒地说:“我糗不糗关你屁事,滚开!”
称戈愣住了,他吃惊地盯了林鹏半晌,没再说什么就要转身离去。
林鹏一把抓住称戈的手,“别走!”
林鹏忽然走上前,猛地抱住称戈,低头狠狠吻他的双唇。称戈僵了一下就使力要推开,林鹏用尽力气箍住他,一股发疯的怒气屯在心底。林鹏感到称戈的嘴唇好像破了,他放开他,称戈木然地看着他,他嘴唇裂开的地方有浅淡的血渍,就那么一点点的伤都让林鹏心疼。
林鹏抚着称戈茫然的脸。为什么?我为什么爱得这么痛苦,我要疼死了,你知不知道!“算了,了结这一切吧,我受够了,够了……称戈,我喜欢你。”
称戈的身子僵住了,林鹏双手还抱着他。
“称戈,我是GAY,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弟弟,我喜欢你,不是兄弟的感情,是爱情,懂么?”
称戈依然僵在那里,显然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情景。
林鹏松开他,称戈还是木愣愣地看着他。
林鹏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发,他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晚上欧阳明来找林鹏,二人来到西门,在老丁的烧烤摊前坐下来,先是要了一捆燕京啤酒,点了十个鸡翅二十串烤串。
欧阳明起先拿称戈的事问林鹏,林鹏开始还有点装傻,后来见欧阳明掌握了确凿证据,便也放开了,林鹏第一次敞开心扉......
欧阳明问他俩是不是有什么事闹翻了。
林鹏坚决地否定了这种说法,表情很复杂,有些气愤,又似有不忍之意在眉宇之间。但他还是很诚实地告诉欧阳明:称戈让他很伤心,因为他确确地曾经爱过他。
“那现在呢?没感觉了已经?”欧阳明问。
“不爱了。”林鹏咽了口肉,挺干脆地说,都没正眼瞧欧阳明。'
欧阳明知道他还有些话没说出来,大约是不好表述,也就不问了。
如今林鹏已经明白地不能再明白了,称戈虽然说有一点gay的倾向,但他绝对是个straight,连成为gay的可能都没有。可是他依旧喜欢着他,听着他的声音,想着他的样子。
林鹏大口地吃着肉,大口地喝着酒,这是他最后一次折磨自己,最后一次为另一个人难过、为他受罪,以后,他和称戈将不会再有什么关联。
那是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离新年只剩下三个星期了——自然,离新年音乐会也只剩下三个星期了。
他待在琴房里练了一下午,钢琴老师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时地做一些指点。
“这就对了!”老师为陈可这段时间以来的进步感到异常欣喜,“咱们就照这样练下去,演出的时候肯定能有好的表现。”
陈可笑了笑,在心里向外婆报告了自己在琴艺上的进展。
对他来说,只要是通过努力能够解决的事情,都很少成为问题;倒是那些让他无从下手的烦恼,始终困扰着他。
他刻意地把于雷和他的短信排除在思考的范围之外,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即使去想也很难得出一个结论,更何况是在这么一个诸事缠身的节骨眼上。
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吧,然后,让我一个人安静地想想,想想……一切,终究是会水落石出的。
毕竟,在于雷的短信中他还发现了一些能够让他幸福的字眼,使得这一段痛苦的旅程可以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在上课的空档,他就到三教去上自习,因为于雷不会出现在那里。他害怕无遮无拦的四目相对,如果那样,他也许当场就会落荒而逃。
不巧的是,这样的情景,很快就被验证了。
那天,他无法忘记,是星期二。为了准备宏观经济学的一篇论文,他一个多月来头一次踏上了大图书馆的地板。当他已经找到需要的书籍,正拿着到人文社科馆的柜台办理借阅手续的时候,那个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正前方。
他手里捧着一摞法律图书,正转过D区的书架,走向靠门的书桌。陈可慌不择路,迅速地撤离了对方视野所及的范围。
图书馆的警报声顿时响成一片,陈可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人文社科馆的电子门栏之外了。
“怎么回事?先把书借了再出去!”馆员厉声喊道。
陈可只好假装于雷没有注意到他,面红耳赤地完成了掩耳盗铃的工作,撒丫子逃离现场。
为什么躲着他,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因为他太害怕了,太害怕自己又会在言辞间伤害了他,在无意中失去了他,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伤痛。
所以他只能暂时地选择逃避,避开这风口浪尖上的彷徨无措,等待一个可以思考的,安静的角落。
他从图书馆走出来,不住地喘着气,脸上火热火热的。
突然一片冰凉,在他的额头绽放,他抬头一看,柳絮般的雪,已经将京城灰色的天空妆点得一片银白。
他想起来了去年的第一场雪,有他,有他,有笑声,有快乐。他笑了,抓起了一把雪,捏成个团,往草地上掷了过去,仿佛又听见了少年放肆的尖叫,又感受到了他滚烫的肌肤。
他迈开步子往前走了,他觉得,他一定可以,一定可以,作出一个让他开心的选择,在不久的将来。
一定。
自习了一会儿,天色越发地暗了,雪不如上午飘得那么大,路上的行人少有打伞的。陈可想趁着还能看清楚的时候出去走走,然后再去吃饭。
他一路从三教出发,经过理教门前最熙攘的路段,下了一段坡,绕到了湖的东侧,接着往北行进。
虽然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但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开朗。阴霾的天空,预示了不久后的阳光普照,不是么?
他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振了起来。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会是谁呢?
于雷。
他的脉搏频率骤然上升了一倍。为什么会是他?他今天一定是看见我了……他生气了么?他想要说什么?他还会问我在短信里的问题么?而我又应该怎么回答?
陈可紧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手机的振动戛然而止。还好……陈可松了一口气,就装作是没有听到吧,毕竟我没有挂他的电话,于雷应该不会怪罪的。他心想。
就在一秒钟后,手机又振动了起来,依旧是于雷,陈可开始着慌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安地感觉着手机的振动。这次持续的时间很长,大概一分钟之后,停止了。
他刚要往前走,手机第三次振动了起来。这种事情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于雷就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逼着他一定要立即取出手机,和他通话!
他碰上什么急事了么!也许他现在正急着需要我帮忙!
想到这,陈可赶快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喂……”陈可怯怯地打了招呼。
“陈可?”手机里传来了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嗯,你怎么了?”
“为什么躲着我?”于雷的声音低低的,完全听不出平日里的洒脱,“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他的音调渐渐地高了,陈可有些发蒙:“我……我没有,我刚才没……没听见。”
陈可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拙劣的撒谎者,任何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分辨出他说话的可信度。
于雷在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一下,重重地呼了口气:“所以你的答案就是这样?”
陈可知道他是在问那封短信的事情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就连最简单的外交辞令也想不出来。
“我……我不明白……”陈可只好把大脑中离嘴巴最近的字眼说了出来。
“你不明白什么?”于雷问道。
“喜欢……我不……”陈可想说的是,他不能理解于雷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说自己也喜欢他。
“我明白了。”于雷的沉默延长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既然没有办法……不喜欢……我也能理解,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连再一起上自习都不行了?”
陈可糊涂得不行,他觉得身上有一万张嘴要抢着回答这个问题,他所有的感官都在奋力地想要否认于雷正在表达的意思,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他傻乎乎地张着嘴,在越来越大的雪地里呆站着,许久,才调匀了呼吸,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调。
“于雷,”他开口了,“让我一个人……”
“好,好。”对方的语气突然变得果断,变得绝然,变得那么冷静得可怕,“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你说得对,你就是应该一个人呆着,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吧!”
电话里,再没有了他的声音,只剩下忙音,凄厉地响着,就像要煽动那满天的风雪,往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招呼。
他彻底地愣住了。
不,不。是楞住了。
连他的心,都已经变成了木头,在经历了突如其来的暴雨后,迅速地朽烂。
这太残酷,残酷得不象真的。
就在几秒钟前,他不是还怀着一颗快乐的心,迎接着冰爽的风雪,模模糊糊地畅想着自己的未来呢么?在那里,没有忧郁,没有恐惧,只有他向往和熟悉的单纯快乐……
而现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正式地结束了,彻底地结束了,不可逆转地结束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在零下的气温中,渐渐变得麻木,就如同他的灵魂一样。
他转过身,不用再往前走了。
是的,就如同他多少次所预期的那样,一切终于结束了。
他不是曾经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如果真的到了这一天,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么?
现在,他知道了。
多么难受啊,多么难受,竟然是这样这样的难受啊!
白雪,那样的刺眼,他勉强睁着自己的眼睛,看见的,只是那两个少年的身影,在路上,在冰上,在彼此的身上,依偎,打闹,玩笑……
完了,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我该去哪里?该去哪里才能逃开折磨着我的一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