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慢慢的转身,留下一道墨绿的淡影,声音缓缓的穿过空气,入了少女的耳中,“子霖枫,也快回来了吧。”
少女身形一顿,子霖枫,她差点就忘记,两人的相貌生的一模一样,要是见着了,会不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她看了看被染上了粉色花汁的指尖,晕开一点红,抿了抿唇,眉头舒展开来,转身往内屋走去。
半靠在床边的男子,静静的靠在床边,病容上只见唇上一点点绯色,闭着眼,神情闲逸,看起来只似随意的在假寐,只那山水清秀的眉宇间皱起山川。
听到有人的脚步声,男子张开眼,蝶翼般的睫毛轻轻抖着,望着走进的人儿,眸子仿佛月光洗练的玉石一般清澈,他望了一眼,又半敛眼帘,似沉思,复有抬起眼来,眉眼间都是暖意,嘴角的笑容如春风而沐,唤道:“七七……”
那声音,是江南最柔的一阵风,是柳枝上最轻的一滴雨,从她的心尖上撩过。
少女看着他眉间那一点未完好的箭伤,似朱砂点在眉心,让本如水墨青山的人儿宛如天上的谪仙一般,她心跳忽地失了节奏,扫过他放在被子外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每一根笔直,如最上好的玉雕成,葱管一般,在轻绿的锦被上,更是令人一见难忘。
听得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看着那双漂亮的手,七七忽然心头一涩,呵呵的笑了起来,那神情落寞又讽刺。
这声音,她第一次听,就已经被迷住,那双手,她握住就不想放手……
可是这样一个她觉得透明简单的人儿,反而是如此一个复杂的人,是否是越简单,其实越复杂?
她的表情让床上的男子手指微微曲起,复又收起,敛了所有不安的情绪,男子依旧带着笑,轻缓的喊道:“七,七。”一个一个字地蹦出,轻柔如风。
两个字如掉进死水里,溅起一汪的平静,叮咚一声,从波心荡开一层层的涟漪。
少女忽然咬紧下唇,冲了过去,狠狠的一锤锤在他的胸口,男子一怔,复又笑开,唇角的笑意如同春花,一朵一朵延续开来。
他一边笑,少女的粉拳就一下又一下得锤在他胸口,肩上,一下比一下用力,喝道:“你死了,你怎么不死了算了,你还活过来干嘛!”这样死去有活来,她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眼泪无声的从那双桃花眸中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落在薄薄的绸毯上……
男子伸出双手,轻轻的将她搂入怀中,“若你要我死,我便去死……”
少女狠狠的推开他的手,一吸鼻子,眼圈红红的,却倔强的不再流下眼泪,“慕容太子,我又如何敢让你为我死!”她的语气没有撒娇,没有吃醋,带着些自己也难以说明的情绪。
男子眸中掠过湖水的荡漾,惊起了波浪,翻卷涌动,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带着微微急切的表情和口气说道:“我只愿做李青画。”
七七看着他的表情,轻蔑的一声笑,冷道:“如今昊国灭了,你又想起做李青画,如果灭的是虞国,你是不是就是慕容清了呢!”
她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不可,你不可说话带酸,可是她忍不住,她面对他,根本做不到无情,即使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他一次死,她便冷了心。
他二次死,她便碎了心。
这样的分量,还不足以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意义,那也真真是白痴了!
可是就算是喜欢,是在乎,也不等于任他这样欺骗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我没有,若我说当日在柳城时,我真以为你是后悔答应嫁给我,然后才设计与团子结婚,作成假死的样子回到昊国,你相信吗?”
男子的声音柔柔如柳城湖边轻摆的树枝,他当时的心境的确是如此,可是说出来,她会相信吗?
七七一笑,说道:“信,怎么不信,不过,就算我当日嫁给你了,你就会把真相告诉我吗?”
她信他是真心对她,否则也不会在城墙时,看见站在边境城墙上的她,而停下拉弓的手。
但是,就算当日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些事情,他必然也不会就这样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我会的。”
男子的回答和她所想完全不一,“我要娶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抬眸见到少女不相信的眼神,他唇角依旧笑着,只是这笑落在少女的眼中,已经没有往日那种单纯的模样。
“好吧,也许你会,然后呢,娶回去之后,怎样呢?我成为你女人中的一个,每天守着房门等着你来滋润我这朵小花?”
她的声音有些上扬,明显有些变调,七七深呼吸了口气,才慢慢将心头的情绪掩饰了些。
“你吃醋了吗?”
李青画轻轻的笑出声,眼眸里也浸了水一般,只是面色较为苍白了些,有一种病弱公子柔弱美丽的错觉。
“谁吃醋,谁要吃你这个死人的醋!”
七七又恼又羞,化作怒气骂道,余光看见床上的男人笑着的模样,又气愤起来,她为什么不吃醋,这里说喜欢她,要娶她,那里就先找了个侧妃,还是个公主呢,她就要说:“我吃醋又怎样,你现在还不是个破国太子!还有谁要你!”
这句话确实有些口不择言,她说完后,脸色有些讪讪的,又看了看李青画的脸色,果然明显一僵,心头又恨自己,“你,那你爹被昊国新皇处死了,那你怎么办?”
她也想转移话题来着,可现在不是她转移就能把事情掩盖过去。
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若是李青画要复国,要报仇,他和她以后必然是路人。
“慕容清死了,我只是李青画。”
淡淡的一句话,没有太多的情绪,男子的眼里沉黑似墨,没有半点其他的色泽。
“不报仇?不复国?”七七好奇了。
男子微微侧了头,滑顺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流动,在绣桃纹枝的浅米色薄巾上滑如流水,他似乎有些疲惫,调整了下坐的地方,身子微微往后靠去,缓缓说道:“自小父亲就将我送到虞国一户人家养大,告诉我,这是昊国最大的敌人,要我在这里学习敌人的一切,长大的时候才能用彼之道还彼之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