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笑道:“有的吃有的穿的,有什么苦的。还得多谢你们多照应了。”村支书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芳这么乖的,将来一定有出息。我倒是没做什么,不过是顺便的。”看着沁芳挑着鸡粪,又问道:“这会儿种什么,还要肥料?”娘在后头应道:“也不种什么,那些韭菜割了一直没施肥,才长出来的都瘦。”
几人说过这么几句,便各自去了。那寻常不太忙的,或者家里有人的,这个时候已经回家了。好在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但是天色还亮着。匆忙来到田里,见田里水刚好,便转到后面地里,地里很是干净,沁芳奇怪道:“娘,上个礼拜回来那草还长长的,怎么都没了?”
娘道:“这几天雨停了,我没什么事,就出来走走。拿不动锄头我就慢慢拔,一天拔一点,就差不多了。”沁芳道:“不是叫你不要拔吗?那锄头过去一锄多快的?”
娘笑道:“刚下过雨,地里也松,拔起来不费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沁芳先把垃圾等给韭菜还有豇豆等都各放一些下去,又提着便桶到沟边兑了水,提回来慢慢的给那些白菜什么的都浇了一遍。见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想来明天天晴,所以天暗的早。割草已经来不及了,便赶紧到田埂边拔了几把五月豆,放到簸箕里,挑着就往回走。路过一个池塘,沁芳让娘在外面等着,她过去把便桶刷干净了,才一块儿回家去。
看着沁芳一身脏脏的,娘赶紧去揭开锅,洗干净了准备烧水。沁芳道:“娘,你还是剥豆子吧,那个我来,一会儿去正好去挑水。”娘道:“没事,我一边看着火,一边剥豆子,一样的。水缸好久没洗了,不如等明天舀干净了洗洗吧。”
沁芳点头道:“我都忘了,总是慌里慌张的,忘了洗缸了。”放下水桶,沁芳才坐下来歇会儿,一块儿剥着豆子。自己种的豆子虽然赶不上爸种的好,在村里可还是数一数二的,连村支书都夸呢。
一会儿水好了,沁芳便先去洗个澡,舒服舒服,还是在家里好。别人家的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的狗窝,一点儿没错。洗完澡,娘已经把饭做好了,二人吃过饭,沁芳一边儿洗碗,娘则在那里说着村里的琐碎事情。什么谁家的猪养了七个猪仔,当年咱家的最多可是有十九个呢。又说谁家老婆跟上别人,让老公抓住了,到咱家来诉苦。
唠唠叨叨,直说到**点,农村人睡得早,娘俩便睡了,沁芳依旧枕着娘的胳膊,甜甜入梦……
第二天一早,鸡叫了三遍,在鸡笼里已经扑腾开了,沁芳和娘赶紧起来。这些鸡也讨厌得很,到了早上不放出来就胡乱扑腾。一会儿能吧鸡笼里得灰都扑飞起来,弄得后面厨房到处都是灰。对了,这灰是草木灰,烧柴剩下的,倒到鸡笼里,让鸡踩踩,再混点儿鸡屎,就是上好的肥料,可不能让鸡给糟蹋了。
沁芳和娘一块儿起来,穿上昨天的那身破衣服,娘开始做饭,沁芳去田里除草。家里原来有好几亩田,后来爸去世,姐姐出嫁,便还给队里了。如今只有她跟娘两个人的田。也就一亩多一点儿,一大丘和一小丘,她们管那叫大丘和田仔。
大丘的草原来除过一次,后来好久没除,又长起来了。按说如今稻子已经开花,是不好下去的,所以不能拿耙子去耙,只能下去拣看得见长得长的拔一下,尤其是稗子,一定要拔掉。小丘一直没顾得上,这会儿也要去除一下。
拿上防水袜子,沁芳打着哈欠就出去了。她一个人干活,连蛇都不怕,唯独怕蚂蝗,见了就害怕,怕得浑身发抖。小的时候有一回摔到田里的烂泥窝里,胳膊上叮了一条蚂蝗,回到家里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吓得魂都丢了。
好在自己家的田里没有烂泥窝,以前有两个,都让爸给填了。当时好像是去别人田里捡田螺还是去扳鱼去给摔进去的,好像还是捡田螺去了。田螺好吃,放点儿紫苏,一炒一收,好吃得很。那是当初爸在世家里还过得去的时候的事,如今可是顾不上这些了。
看着天边的朝霞,绚烂多姿,四处的田地还笼罩在朝雾中,倏忽来去,田埂路两边的草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人走过去会湿了裤腿,一切似乎还在懵懂中,尚未完全醒来。只是路两边的豆子要格外小心,那豆子叶背后的黑青虫,蜇得人会肿起来的。
沁芳来到田里,穿上防水袜,这里人习惯叫做蚂蝗袜,其实就是一种橡胶做得袜子,有时候哪个地方被田里的石头等割破了,会把蚂蝗憋到里头,那叫一个恶心,该叫毛骨悚然才是。沁芳左右看了又试过那袜子,确认不漏水,才下了田。
过了一会儿,才拔了不到两分田,太阳已经出来了,红彤彤的,像个咸鸭蛋黄,特别大的那种,或者把蛋黄放得离眼睛近点儿,看起来也有这么大。沁芳刚准备上来收拾回家吃早饭,手却猛烈的疼了一下。猛吸了一口气,低头一看,却见一条两寸来长的蜈蚣,正往石缝里爬去。手背上立刻肿了起来,浸着水,一阵生疼。
沁芳忙从田里上来,看着手背已经渐渐肿的有白玉豆那么大了,疼得极其厉害,似乎心头勒了一根丝线,有个人正使劲儿的拉着另一头。忍了许久,还是疼得直落泪,好难受。以前见过蜈蚣,可没这么大,本来见有一株草夹在稻子中间的,长得都有稻子一般高了,而且很是粗壮,所以才想从稻子里边跳出来拔掉的,哪里知道竟然会有条那么长的蜈蚣。
沁芳强忍着疼,擦了泪,把蚂蝗袜脱下来,沿着田埂走到才刚放鞋子的地方去。田埂上经常有各种小石子之类的,就算是没有,田埂硬,也容易把蚂蝗袜磨烂了。这是为得她怕蚂蝗二姐专门给买的,可得好生爱惜才是。
另一只手拿着蚂蝗袜,才走几步,又猛得吸了一口气,虽然比才刚好一点儿,却也疼得厉害。原来泪水花了双眼,没看到田埂上有一根谁砍田埂草时掉下的老虎枪刺,一脚踩上去,全扎到脚上了。沁芳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到田里。
低下头轻轻的将那老虎枪刺拿下来,擦干泪赶紧往放鞋的田头走去。沁芳如今也不是天天在田里地里干活,脚还是有些娇嫩,这一下已经扎出血来了。如果再在地上磨一会儿,只怕就更厉害了。
好容易找到鞋子,脚板底已经血流不止,眼泪也终于尽情的留了个够。没有哭,没有人看,也没有人听,也不会有人在乎。而且,也不能哭,别人不会管她,而如果让娘知道了只会让娘更加担心。她不应该让娘担心的,娘一个人在家,又有病,不容易。她不能照顾娘已经很愧疚了,所以什么事情都不能告诉娘。
轻轻的摘下几片豆叶子,看好了没有黑青虫,才轻轻的拿起来把脚板底擦干净,又放到水里洗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传来,却能好些,还能忍受,而且不过就是皮外伤而已。老虎枪刺也没毒,她不害怕。
那些讨厌的到处去砍田埂草的那些人,砍了也不小心一点。偏生沁芳家的田埂上最是多这种东西,有时候枯黄了也会掉到田里,那个时候黄了也就不会这么扎了。谁知道这么新鲜的,跟针一样的刺,可是扎死她了。
把脚稍稍看了看,还好,虽然有点儿疼,忍着点儿,一瘸一拐的还能回去。待会儿快到家门口再装吧,别让娘知道才好。只是这手,可怎么办,这么明显的。而且听说蜈蚣如果很大的话,是有毒的,只是没听说该怎么办。手上那块肿起已经发白了,轻轻按一下,似乎还是硬的,已经硬掉了。看模样这个是瞒不住娘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娘还在家等着一会儿吃早饭呢。
沁芳轻轻的擦干眼泪,心里疼了一下似乎也就习惯了,还是麻木了?或者,不那么疼了?总之感觉稍微好一点儿了。在田边靠近崖下的山沟里洗了手,又把脸搓了一下,脸上也不那么紧绷了,估计别人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出来的,这才拿了蚂蝗袜往回走。
这还是跟爸学来的习惯,娘起来做饭,她和爸就起来,以前是她开始读书,爸出去干活,如今轮到她早起出来干活了。一早起来干活清楚,也自在,天也不热,也能算计好一天都要干什么,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概就是这样吧。只是爸干活没那么多理论指导。
回到家里开始洗脸刷牙梳头,右手被蜈蚣叮过的地方只要一触水,就疼得不行。嘴里吸溜了好几次,手还是难以直接放进去。娘已经把粥都盛好凉着了,又拿碗把给沁芳煮的两个鸡蛋洗干净放在桌子上。沁芳见娘已经叫她吃饭了,只得一狠心放了进去,疼得泪水直接便滴到脸盆里。随着一把毛巾擦过,就又都干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