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孩子,这么大了,还要人带着睡,还要人搂着她睡。可是……搂着她睡的人,一个个的去了,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留下她一个人,又该怎么办?难道……是她命太苦,还是命太硬,克死了其他人?想到这里,谢太太神色有点儿不悦,和谢先生商议道:“以前听说过克夫命,会不会是这孩子……”
谢先生摇头道:“你忘了上次相面的说过,她是个富贵命、福禄相,大概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已。而且……”谢先生摇头道,“现在结果还不知道,别乱怪孩子,到时候两头伤心。而且她现在一个人在这儿,已经够难的了。”
这些神鬼命相之说,有的人很信,谢家就有个交好的高僧,也经常给寺里布施,也接受他们祈福祝愿。但是,这一刻,他们宁愿相信,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谢太太点点头,应道:“那我去看看她……我陪她睡一晚吧。若是能让她更宽慰些,这几天我先陪着她。既然是咱们的女儿,就该多疼她一些……”
话虽如此,可话一出口,意思更明白,那就是:阿姝到底并非他们的骨肉。过去所有的宠爱,那都是“只当”她是他们的女儿、“照着”对待女儿的标准去对待她,而不是出自对自己骨肉的本能的疼爱。这好比人爱护自己的眼睛和捡到的钻石,爱护眼珠子,无话可说,都是潜意思;可捡到的钻石,若是遇到紧要情况,兴许会丢掉,或者拿来换取些什么。这种“只当”,犹如结义兄弟,在遇到严峻挑战的时候,可能会脆弱的立即崩溃。
但,暂时,谢先生和谢太太总算同意,依旧当她“是”自己的女儿,谢先生叮嘱道:“记得别说什么,别把孩子吓坏了。若是阿姝问,就说阿成又有别的事儿,一时回不来。”
谢太太点点头,上楼来,见阿姝正在窗下坐着,脸带泪痕,登时心疼不已。她的泪,犹如钻石,晶莹剔透,可若是落在心头,又坚硬的能划伤脆弱的心头肉,带给人阵阵痛楚。这一刻,谢太太有了一种潜意思的感觉:阿姝是她最可怜的小女儿,她一定要宠着她,好好的带她长大,将来还要继承阿成的事业,还有谢先生的事业。
感受着谢太太的疼爱,阿姝想了想,乖乖的问道:“妈咪……宝贝儿乖,一会儿就睡了。妈咪不和爹地睡吗?宝贝儿不能打搅妈咪休息的。”
谢太太扶着女儿上了床,躺在她旁边,哄道:“爹地睡觉老翻身,别理他。二哥哥不在家,让妈咪带着宝贝儿睡觉,或者以后宝贝儿回来了都和妈咪睡,好不好?”这么乖的女儿,她还真愿意多带着她,也好自我安慰一下。
“嗯……”阿姝乖乖的点点头,但还是喜欢和二哥哥睡,因为二哥哥会把胳膊给她做枕头,而且,二哥哥疼她,会在睡前吻她……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妈咪的神色不如以往那么轻松自如,阿姝问道,“妈咪,二哥哥呢?二哥哥怎么连电话都不给我打……妈咪,宝贝儿很乖的……”是不是二哥哥不要宝贝儿了?
“乖……快睡吧。”谢太太脸上掠过一丝伤痛,又忙劝慰道,“二哥哥忙得很,而且有时差,等二哥哥歇下来的时候大概宝贝儿都睡着了,或者宝贝儿醒来二哥哥又睡了。宝贝儿这么乖,二哥哥当然知道,宝贝儿别多想,好不好?”
时差?上学的时候好像学过,阿哲也说过,美国和这里就是反着的,这里睡觉那边起来;这里大白天他们又跑去睡觉,简直就是贼:白天睡觉夜里干活。
可是……阿姝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道:“妈咪,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这么久,也该回来了……”虽然她和二哥哥这么好,有点儿不合常理,可是躲在被窝里,又是对着疼她的妈咪,有话当然直接问出来了。而且,二哥哥疼她,妈咪也知道的啦,怕什么。
“二哥哥还有些事情没忙完,要多些时候才能回来。”谢太太艰难的哄道。这么说着,心里也这么想着,还真希望阿成过些时候能回来。
就这么一句,阿姝明显的听出了异样,还有她自己感受到的,以及猜测的,再想想妈咪今天举止和往常不一样。阿姝闭上眼睛,低下头……这一刻,开始自己想,到底有什么事儿。只是略微一动脑子,忽而发觉,二哥哥这次走的很奇怪。虽然以前二哥哥有事儿也不大告诉她,可这次,为什么感觉有些艰难,似乎有些……
一种不祥的预感,随着窗外划过的流星,让阿姝的心头不禁为之一动。可……这种时候,她真的非常不愿意想,轻轻的爬起来,走到窗前。泪流满面……
“宝贝儿,怎么了?”谢太太刚还只当阿姝是睡了,便也合眼宁神,希望自己也能安稳下来,好好睡一觉。多希望明天一早,随着太阳升起,阿成能站在门口,和太阳一起笑着,伸手拉着妈咪,又搂着她的宝贝儿。只是,许多事情,总和想的不大一样,这会儿见阿姝起来,心下一震,忙起来过去看着她,又柔声问她。
“妈咪……是不是二哥哥……”阿姝忍着不哭,轻声问道。
“乖……二哥哥没事儿……”谢太太自欺欺人道。这么说着,心下却以为阿姝已经猜到,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哀伤,为阿成,也是为她……
没事儿……人若是没事儿,会这么答话吗?见别人摔倒,过去问:你没事儿吧?那是废话。一个人在哭,说:我没事儿。可能吗?没事儿哭着玩,几个人有这么好的兴致、这么高雅的情趣?若是二哥哥没事儿,真和平时一样,大概谢太太会问:他这会儿休息了,宝贝儿问他做什么?又或者打趣儿道:才几天不见,就想着二哥哥,连妈咪站在跟前也不要了?
这种逻辑,这种自欺欺人,有时候很白。阿姝是希望二哥哥没事儿,可……妈咪的话明显泄露了天机。望着窗外,原本想拉上窗帘睡觉的,细细品味着谢太太的话,阿姝镇定心神,问道:“妈咪,是不是二哥哥有什么特殊的事儿,大家都不告诉宝贝儿。妈咪……二哥哥到底在哪里?我只是想知道……”不争气的泪,在暗淡之处更容易凝成。
“乖……”谢太太伤着自己的伤,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了好一会儿,才叹道,“小傻瓜,你想太多了。二哥哥是爹地最得力的帮手,也是爹地以前最属意的接班人,公司那么多事情都要他去打点,有时候没白没黑的忙,宝贝儿别替他担心,好吗?”
阿姝摇头道:“妈咪……公司有大哥哥,哲哥哥说,大哥哥是董事局的副主席,我看大哥哥也没有忙成那样……而且……二哥哥走了这么久……”她是二哥哥的小心肝,二哥哥怎么能连个电话都没有,还不告诉她在哪里,难道二哥哥不喜欢她了?不可能的,二哥哥最疼她了。那就是二哥哥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到这里阿姝又问道,“妈咪,是二哥哥有什么事儿不想告诉宝贝……一定是不想让宝贝儿担心……那就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了,是吗,妈咪?”
她是个单纯的人,可不等于她傻。她单纯的脑子,只想着应该的事情,还有纯善的事情,可并不表明她没头脑。这些曲里拐弯的理儿,若是动动脑子,她也能想得到。否则也不会学习那么好,或者学什么都能学得很好,也没有一肚子的淘气,让大家喜欢她。
谢太太想了想,还是不想告诉阿姝,摇头道:“傻瓜,快睡觉吧。二哥哥那么疼宝贝儿,不会有事的,若是有什么问题,等二哥哥回来问他不就知道了?”
回来……可是人呢?这么久都没回来。阿姝吸了一下鼻子,看着谢太太道:“妈咪……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吧。二哥哥……我能听着,我不淘气、不胡闹、不会让大家为难的……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二哥哥一直疼我爱我,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儿,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承担,我已经大了……二哥哥总是说我小,把我留在家里。可是我已经大了,妈咪……宝贝儿不是一个只会白吃白用的小傻瓜,我……”
不停的落泪,但依旧坚强的挺着。虽然什么都还不知道,但是看着这架势神情,还有二哥哥走的时候那么动情的吻她,轻轻抿着嘴唇,才知道二哥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大事儿。也许,还很危险……对,危险,要不然不会吩咐她别出门,还让五哥回来看着她。这几天连到外面去散步,五哥都要小心陪着,看这样子,一定有非同小可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