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倒也没有敢绝对地怀疑。毕竟是龙御夜身边的太监,万忠说的话,有一定的权威和不容置疑。
然而我知道,缓兵之计也只是权宜之计。唯有龙御夜亲自回来,才能将我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
或者,龙御夜真的从此再也回不来了,而另一个人,龙煌灼他身体康复,从江南赶来。
不管龙御夜保不保的住性命,龙煌灼都会康复。
龙煌灼一样地能救我,但是我却不希望救我的那个人是他。那么一来,只应证了这个事实:龙御夜因为救他的性命,而自己死了。
龙煌灼的到来,只会带给我龙御夜的死讯。龙御夜的死亡,是我不想看到的。我宁愿不被解救。
所以,那个能救我的人只能是龙御夜,不能是龙煌灼。
龙御夜若还能保得命,定第一时间赶回京城来。即使龙煌灼也会回京城,我也希望比龙煌灼先看到龙御夜。
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我那么想念龙御夜,期待龙御夜的归来。
又是一个十日过去,左相真的不耐烦了。想来,也猜测到我这是缓兵之计。于是,万忠只得说这是最后一个期限。
毕竟,自龙御夜的遗诏现世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国不可一日无主。左相他有理由驳斥我们的拖延。
我知道,左相已经准备充分了。十日后龙御夜若再不归,他会发动政变,而我,也会在第一时间被他杀了。
那十日是在每一刻的等待和想念中度过的,**日的时候,万忠和连翘都万念俱灰了,唯有我,还信心满满地信任龙御夜一定会回来的。甚至是最后一刻,左相派兵聚拢护国寺的最后一刻,我都还相信着。
而我也终于等待到了结果,那一刻,在一队禁军的护驾下,在臣子的随行下,万忠以及十来个太监的前面,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向我大步行来。
龙御夜,是龙御夜,我终于等到他了。
住在护国寺心理伪装平静的月余,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中骤然放松,眼泪决堤,
从护国寺神像的蒲团上起身,向那个对我张开双臂的男子跑去。
所有人都见到了他们的帝王和我伉俪情深,所有人都见到了我向龙御夜跑去,投怀送抱的深情……没有人知道,我盼望这一刻盼望了有多么久,龙御夜平安归来,孕育了怎样的一个信息:
子郁,我的子郁,他身体康复了。
子郁他身体康复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纪念。
而龙御夜也平安归来了,没有因救子郁而送命。他们都活着,都活着。哪怕我从此真心实意地待在龙御夜的身边,我也相信,这就是最幸福最美满的结局。
后来的好多年,我一直在想着,如果那一天,我不是那么冲动那么深情地跑向这位帝王,勾住他的脖子,拽着他的衣服,痛哭着唤着他的名字。在他因救煌灼想着自己会死时还说过让我回到煌灼身边的话,在那时间里真的想过对我放手,让我和煌灼幸福。他救过煌灼,幸运地活着回来了后,即使再不会对我说放手的话,而在后来我和煌灼有着美好的春天的时候,他会不会成全我们?
即使不会成全,龙御夜他自己,他自己和我的后来,也不会发展到那么糟,那么糟……
丝毫不顾也不理会臣子们在场,他只端看我的面容,没有说话,却诉尽了相思。
想要真心和他过一辈子的我,也只将他当作世间寻常的一个男子。臣民心中的帝王,我心中的夫婿。亦只顾和我的夫婿缱绻相恋,天地间我的眼里只有他,再看不到其他。
那个时候,我才终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倚赖着龙御夜而存活,他像巨大的树木,让我这植物藤蔓攀缠。从夺嫡时选择他投效起,这两三年来,他便真的做了我的靠山。
两相情侬意侬时,臣子们几番要秉奏,又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再一次有臣子要上前来,万忠对那臣子摇首示意。
今日微风,天气降了寒。龙御夜甫回来,在内堂念经的我只一袭薄衣就奔向了他,在外站了这么一会了,他察觉我有些冷,只解下自己的明黄披风裹住我,抱了我进禅房,关了门,毫无理会文武百官之意。臣子们终于萧索一叹,折返回去。
任他抱着,只勾住他的脖子,幽怨地呻道:“还嫌我树敌不够多么?”这厢才回来,因为我,就将国事将臣子掷在一边,本就对我颇有微词的臣子,这下只怕更有话说了。
“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我只管我们的。”他扳正我的肩,声线低沉:“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护国寺的皇家寝殿空阔,他的声音夹着飘渺而空旷的回音,久未听过,竟恍惚觉得不真实,只双眼泪蒙蒙地看着他。
日薄西山,再到红烛摇曳。熟悉的龙诞香的味道充斥在鼻端,远方归来的他,带来了室外的秋寒,靠在他的胸膛上,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我不问他这三月发生的事,他也不对我提。一切凝结在脉脉不得语的温情中,言语都是多余。他吻着我的唇,吻着吻着在床上就那么睡着了。
这些日子,他该是没合眼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我伸手抚摩着他的睡颜,容颜一如初见他时的倾国倾城,如铸的面容邪肆而英俊,真的是位美男子。
便不去想其他的,靠在他的怀里知足地睡了。
翌日睁眼时,对上他仿佛专注了一个世纪的深眸。他就这么拄着头,静静地垂眸看着我,那眼中的深情、宠爱、欣然、怜惜,让我心中一阵柔软感动。
到底是怎么样的幸运才能让我遇见眼前这个人,遇见了,又能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疼惜?
我温顺一笑,他怔了怔,仿佛此刻才发现我醒了,眼中的神光越加轻柔疼惜,却语气淡淡地道:“起来了,臣子们都等在外面,我还要他们接旨。”
“是什么旨,我也要接吗?”
他倾身看着我,半敞的明黄色寝衣露出了大片厚实麦色的胸膛,声音因为微微的紧张而沙哑:“只要我平安归来,你就做我的妻子,这一生你绝不负我!不管我是帝王还是平民百姓,我都是你的夫婿,永不改变!”他望着我的眼:“当日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我甚至还记得,我说过只要他归来,我就认了他那道圣旨,做他的妃子。不管是做他唯一的女人还是嫔妃中的一个,我都不在乎。只要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恍然失神,胸口忽然象被什么镂了个洞,里面充斥的是怎样波涛汹涌的东西,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见我久未作答,龙御夜默默望着我,眼中已闪过一丝受伤,低沉道:“不管我是帝王还是平民百姓,我都是你的夫婿,永不改变!这句话,只是你的玩笑么?”
在外的三月,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和信念,便是我当日的承诺吧。
如此,我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呢?
释然真心地答道:“是真心话。”
话音未落,屋子里已跪了一片的太监和宫女,“给娘娘请安!”
龙御夜悦色丢给了他们一个‘赏’字,已对我吻了下来,铺天盖地淳厚的男子气息将我包裹,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阵悸颤。好不容易抽了口气,我才道:“等到册封典礼后,再让宫人这么叫吧。现在叫起来,我真的不习惯。”
龙御夜压低声音道:“总要习惯的,现在这么叫,又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听起来真的别扭的很,我浑身不自在。”
龙御夜道:“那我就把册封典礼提前,回宫就准备。三天后就举行典礼。”
我好笑他的急迫,好心提议道:“这等册封大事,又要到太庙祭祖,又要操办的,怎能那么赶时间。也总的择个黄道吉日。”
龙御夜还待说什么,万忠道:“公主说的对,册封得讨个好日子,皇上和公主才能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许是因为后两个词的关系,龙御夜允了:“赶紧去让蒲历师看看日子。”说着话,便由宫人服侍着起床,一面也让我起了来。
等我更衣梳妆后,他便带我去善后。我想等他让我接旨了再去,一来朝政那些东西我也没兴趣听,二来,他处理政事,我在一旁终究不好。
“有什么关系?”他只管揽我坐在他身边。
三月没在京城,又发生判乱的事,他理政便是半天时间。和朝臣们说话听的我昏昏欲睡。走神时被连翘扯着跪下领了那被封贵妃的圣旨,听得册封典礼在下个月初五。之后便是他对这三月在朝臣子的奖惩,听得他只说左相懈怠职守,暂将左相停职,我便没了心情。
他显然注意到了我自听到左相的处置后就心情郁郁,笑道:“你不喜欢左相么?”
我心里一惊,只道:“我对姑父并无成见,只是他这一月来咄咄逼人地针对我,是人都要郁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