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一片哗然。
诚郡王怒视着陈毅宁,陈毅宁道:“林二娘并不是那个孩子的母亲,她只是一个奶娘罢了,那时候林二娘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普通百姓,她不敢去陈家认亲,觉得会给自己的妹妹丢脸,姐妹俩只得私下见面,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来找林二娘,请林二娘去当奶娘,并许以丰厚的报酬,林二娘当时刚生了第二个孩子,很是心动,觉得若是挣了钱,不仅能改善家里,还能和妹妹相认。”
“林二娘丢下刚满一个月的孩子就去做了奶娘,本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谁知道却被送到了一个寺庙里,那庙里还有一处仙境般的所在,她在那里喂养一个早产一个月的男婴,直到一个月后,那个男婴被抱走了,林二娘也得了大笔银子被送回了家,她在那儿一个月里,看到了不少,也听到了不少,觉得奇怪,回去后立刻就去见了妹妹,把事情都告诉了她,她妹妹在陈家多年,也有了些见识,觉得事情重大,便叫林二娘赶紧逃命,只可惜,林二娘刚离开陈家,便惨遭灭口,不光林二娘,连林二娘的丈夫和两个孩子,也在家中遇害,林三娘害怕会牵扯到她身上,她一死,姐姐的冤情便永无昭雪的一天,她假装不认识死在了陈家后门的姐姐,因她平时和林二娘见面也是避开人,因此陈家也没有人怀疑。”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是十年,突然有一户人家来陈家认亲,说是林三娘的哥哥,林家贫困,三兄妹各自漂泊分离,如今能团聚自然很好,林大郎还带了一对儿女,女儿才一岁,儿子才刚出生。何家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虽然事情过去了十年,他们依旧残忍的将林大郎一家都杀了,他们原本也想将林三娘灭口,只因林三娘是陈家的人,不好下手……”
徐宗政道:“林家大郎一家人无辜枉死,虽然可怜,可也不能证明那个婴儿就是皇上。”
陈毅宁点头:“徐大人说的没错,我也没有证据证明皇上便是那个男婴,我只是想为林家人伸冤罢了。”
太后却道:“那个男婴,的确是皇上。”
皇上惊惶道:“母后。”
太后看着陈毅宁:“你讲的故事都是真的,但是并不完整,我也从未想过会一辈子瞒天过海,真相,总有被翻出来的一天,其实,有很多人都有这个疑惑,怀疑皇上并非先帝亲生,后来,我得知陆家姑娘在查这件事,便引导她去大恩寺的留仙别馆,真相都在那里。”
端王爷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太后拦住了:“端王爷,哀家知道你身负先帝遗嘱,答应护佑这兄弟俩永不为皇位翻脸,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遮掩已经没用了,索性当着大家的面把真相说出来。”
端王爷苦涩一笑:“太后这么说了,臣自当遵从。”
接着太后讲述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事情的开头跟诚郡王所说差不多,太宗皇帝宠爱端王爷,先帝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当时先帝和哀家举步维艰,前程不明,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哀家也知道,若是此时能有一个孩子,说不定会扭转局面,可先帝却说,命里无时莫强求,为了不重蹈太宗皇帝宠妾灭妻的覆辙,先帝在大婚之时就与哀家发誓,终身只得哀家一个正妻,绝不纳妾,可哀家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先帝失去他的太子之位,于是,哀家想了个法子,偷偷给先帝下了药,让他临幸了哀家身边的宫女暖香,先帝并不知他喝的酒有催情之效,只说自己意志薄弱,对不住哀家,并没有公开这件事,之后,哀家又故技重施,终于叫先帝发现了,先帝很是愤怒,质问哀家为何那么做,哀家……哀家便说,哀家想做太子妃,想做皇后,太后,而不是一个废太子的妻子,我要的是荣华富贵。”
“先帝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却继续临幸暖香,终于,暖香有了身孕。哀家又说,为了保住哀家的位置,这个孩子得是哀家亲生才可,哀家请宫外的母亲买通了大恩寺的主持,借着放宫女出宫的机会把暖香放出宫去,偷偷安置在了留仙别馆,那儿封存已久,人烟罕至,只要大恩寺的人不说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暖香在留仙别馆待产,没想到,居然早产了一个月,哀家在宫中假装有孕,一向身体康健,忽然提前一个月生产,必会招人猜疑,可暖香身体受损,无法哺育孩子,于是哀家的母亲又在外面找了一个奶娘,喂养早产的孩子,那个奶娘便是林二娘,过了一个月,在母亲和先帝爷的安排下,孩子被送进了宫,对外便说是哀家生下了嫡长子。太宗皇帝当时对东宫不屑一顾,压根不理会,直到大臣上书,哀家又有了嫡长子,太宗皇帝才不得不打消了改立太子的念头。”
“先帝终于不用再担心他的太子之位,可他并不高兴,他对哀家说,儿子你已经有了,荣华富贵你也得到了,我不欠你什么了,从此,他就不再理会我,开始冷落哀家,对这个孩子也是很少亲近……”
话说到这儿,太后有些哽咽难当,但停顿片刻,还是继续道:“哀家心里愧疚难当,哀家心想,等先帝登上皇位,哀家就自请下堂,绝不叫先帝丢脸,于是,哀家叫人把留仙别馆保持原样封存起来,作为证据,证明皇上并非哀家所生,并非嫡子的证据。”
“后来,先帝终于登基了,哀家请求他废了我,他却没有答应,他不仅立哀家为皇后,还立皇上为太子,可他又开始广选嫔妃,宠爱云太妃,后来,又有了诚郡王,他特别喜欢诚郡王,虽然一直说要立诚郡王为太子,可从来没有当真过,唯一的一次便是那份诏书,可是,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这份诏书给云太妃这个贱人看,云太妃起了僭越之心,总觉得皇位是她儿子的,直到先帝驾崩,她还在用那份诏书苦苦相逼,幸而有端王爷相助,皇上才得以顺利登基。”
太后的语气严厉起来:“皇上虽非哀家亲生,虽非嫡子,可也是先帝所生,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诚郡王所言,俱是一派胡言。”
诚郡王不紧不慢道:“太后所言同样没有真凭实据,让人难以信服。”太后却大声道:“在场的都是朝中大臣,权贵内眷,孰是孰非,各位心里明白,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他非哀家所生,可他依旧有皇室血脉,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皇上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为国为民,是个好皇上,所有一切皆因哀家而起,云太妃也是为我所杀,该如何处置,哀家绝无异议。”
大殿中一片寂静,谁敢审太后呢?即便她并非皇上生母,可她也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即便偷梁换柱,可也没有混淆皇室血脉,皇上纵然只是一个宫女所生,那也是先帝亲生啊。
“诸位请听我说一句。”
一直沉默的陆万林站了出来:“看来事情已经明了了,云太妃因为种种误会,以为皇上非先帝亲生,为正皇室血脉,对太后有所不恭敬,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如今既然说开了,皇上是先帝亲生,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况且皇上已经在位十年,太后此举也是为了保天下太平,不想再因皇位的事再起干戈,这两者都没有错,却阴差阳错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若是就此作罢,云太妃死的太冤枉了,若是让太后以命偿命,也太苛刻了,依老臣愚见,不如移太后出宫,至大恩寺修行,在佛前为云太妃超度,也算是弥补过错了。”
众人窃窃私语,嗡嗡声响成一片,按道理来说,陆万林的提议是最公平的,云太妃虽然死了,可她觊觎皇位,生了僭越之心,死的并不冤枉,而太后固然有错,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出家为尼,也算是表了态了。
很多大臣都不住地点头,连端王爷也深以为然。
“我不服。”诚郡王大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陆大人此言颇有维护太后之意啊,我不服,来人。”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延庆殿的宫门被打开,瞬间涌进来不少全副武装的精良兵将。
皇上怒喝道:“你敢造反!”
诚郡王冷冷道:“我说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皇上不处死太后以正法纪,我绝不罢手,陈毅宁,你难道不为林家报仇么?”
陈毅宁之前一直跪在地上此时也缓缓站起来道:“何家杀我林家满门,请皇上诛何家满门,以正法纪。”
皇上脸色苍白,跌倒在座上。
端王爷站起来道:“孽障,我如今看在先帝的面子上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若执意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诚郡王愤然道:“我一直敬重皇叔,没想到皇叔如此是非不分,皇叔偏心,我就是不服。”
端王爷沉下了脸色,他挥了挥手,围着延庆殿的精兵突然一拥而上,将诚郡王和陈毅宁拿下。
诚郡王脸上满是错愕,端王爷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算计的不错,可还是嫩了点,如果没有我的命令,你以为这些将士这么容易就被你收买了吗?把这个孽障给我压下去,打入天牢。”
诚郡王被带下去的时候还在不住地挣扎,大声呼喊:“皇叔偏心,我不服,这皇位原本是属于我的,皇叔,你偏心,你答应了父皇好好照顾我的……”
殿内一片寂静,众人被这一幕几乎给吓瘫了,端王爷巡视了一圈,冷然道:“真相大白于此,以后再让我听到有任何关于皇上的传言,严惩不贷,在这儿听到的和看到的,也请诸位管住自己的嘴巴,莫要宣扬,我既然废了一个郡王,也能废了你们。”
端王爷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众人不禁心中凛然,齐齐躬身应承。
一直到坐马车回去的路上,陆宝菱的手脚还是凉的,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在出宫的那一刻,她才有了重见天日的感觉,徐广庭和她坐一辆马车,紧紧握着陆宝菱的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回到家里,徐宗政,徐老夫人,徐大老爷,大夫人,陆宝菱和徐广庭,所有进宫的人都在正堂坐下,良久,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徐宗政发话:“今天的事只当从没有发生过,都各自回去歇着吧。”
徐大夫人显然不在状态,听了徐宗政这句话,连句招呼都没有打,和徐大老爷游魂似的飘了出去。
徐宗政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并没有避讳老妻和孙子孙媳,道:“幸而端王爷棋高一着,不然咱们肯定出不来,从明天开始,事情才算是真正开始呢,广庭,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诚郡王一日不伏诛,一日就不能掉以轻心。”
徐广庭凝眉道:“端王爷不会杀诚郡王的。”
徐宗政道:“端王爷不会杀他,却可以一辈子圈禁他,如今只看端王爷如何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