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追究她的出言不逊,赵炎煊转身往帐外走去。
手在触及帐帘之时又缓缓的收回,背对着她道:“本王与佐穆邪之事,是决不会如父皇所愿的。”一顿,轻问,“想回家了吗?”
“废话。”要知道在经历了这三餐皆是青菜萝卜且时刻提防被扒皮下锅的日子,她是多么的怀念曾经那锦衣玉食醉生梦死的生活啊!沮丧的一叹:“好歹我当年也是有名的A市一姐,只有我对别人盛气凌人的份,何曾轮到别人对我耀武扬威了?”
她的干脆与没心没肺让赵俊眉一拧,若她所说皆是真话,那么她于他于这个时局而言,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一个无辜的无关之人。不该因他的私心而卷入这诡谲莫测的政权争斗中。
不知为何,她的出现莫名地唤醒了他刻意沉封的记忆,若怜这个名字如魔咒般时隔多年再次浮现于他的脑海,让他的心骤然一缩,痛意难掩。
是啊,他差点就忘了,他是个被上天诅咒的人,若想保护一个人,那么最好的办法便只有远离此人。否则……
道理他比谁都懂,经历他比谁都深刻,可不知为何心底却有着百般的不甘与……不舍。强行压下心底的那份异样情绪,淡淡的道:“知道怎么回家吗?若是知道,明日回府之后我便差人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很轻,落入钱蓉的耳中却有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落寞,就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放弃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看着他那隐露孤寂的背影,心里莫名的一痛,在一刹那间忽然好乱。似害怕着什么,又似想留住什么。
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入夜,满天的繁星,和着轻柔的夜风,美的醉人。
钱蓉窝在软榻里左挪挪右移移,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像是着了魔般老是不停的闪现着白日里赵炎煊离开帐房时那落寞孤寂的背影,心绪难宁。
懊恼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她觉得自己是一定是中了他的邪,才会打破那二十一年从不失眠的记录。
耳朵一竖,她隐约听到了有人在窃窃私语。
轻轻的从软榻下来,轻轻的走到帐帘边,伸手悄悄掀起帐帘一角。
透过缝隙,她看到外帐的烛光亮着,坐在中间太师椅中的赵炎煊单手支着太阳穴,剑眉紧锁,脸色一片阴沉,眸子中透着一显而易见的杀意,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放荡与颓废,冷戾的让人心惊肉跳。
尽管如此,那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的侧脸,依旧美得让人心动。
在他的面前,墨夜裹着一袭带风帽的黑色斗篷紧捂着左胸,在白林的搀扶下艰难的站着,殷虹的血液顺着他捂胸的手臂一滴滴落在地面,血染的地面快速扩张。可见,他受了很重的伤。
“你确定那些人当中有御林军?”
“属下确定!”
“呵呵。”赵炎煊闭上眼冷冷一笑,再睁开之时,眸底恨中带痛:“父皇,你还真是防孩儿防到机关算尽啊。好毒的一箭双雕之计呀!”
“一箭双雕?!”白林与墨夜两人均是一愣,待会过意后脸色皆是大变。
白林气急低嚷:“王爷,你是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陛下设下的局?而那些伪装成杀手的御林军受的也是陛下的旨意?为得就是探知我们的实力!”
帐帘内,钱蓉眯了眯兔眼,很快就悟出赵炎煊所说的一箭双雕是什么意思。知子莫若父,面对着被迫和亲嫁人这种奇耻大辱,已被释去兵权的赵炎煊若真的暗中留有实力,以他的性格则必定会做一场生死赌,放手一搏选择兵变,这么一来便给了大宋皇帝一个堂而皇之将其一举歼灭的借口?若他赵炎煊没有那份做生死赌的实力,便只能乖乖的遵旨嫁人,余生都活在千里之外的北疆和世人的耻笑中,这个结果于大宋皇帝而言也算得上是借他人之手铲除了这颗梗在心中多年的刺。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古便有虎毒不食子之说,若没有正当的理由便将其诛杀,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难以服众。
看着笑容狠戾又苍凉的赵炎煊,钱蓉在心疼的同时也迷惑着。
像他这么一个无论长相身材还是智商与武力值都堪称完美的人,天底下怎么还会有不满意的父母呢?他要是生在她家……呵呵呵、别说她钱四小姐了,恐怕就连她那目中无人的大哥都得乖乖的靠边儿站!
脑洞再大点,她以后结婚了,要是能生个像他这么完美的儿子,她绝对会做梦都笑醒,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抱在怀里……
当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自己环抱着他的画面,她整个身体一僵,呃,她能说那个画面有点违和有点暧昧吗?应该是他抱着她更合情合理……
面对着白林的疑问,赵炎煊冷笑道:“御林军的调遣想要瞒过兵权独揽的父皇的眼线,那可是一件不比逼宫容易的事。”
钱蓉听得明白。无论御林军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都是得到了大宋皇帝的点头,至少是默许。再进一步想,能办到这一点,放眼整个皇宫恐怕没有几个人。
可究竟会是谁呢?
在白林的搀扶下准备退下疗伤的墨夜突然停下脚步,面色困惑的回头看向赵炎煊,“王爷,属下突然想起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炎煊点头:“讲。”
“属下在受伤藏匿之际,隐约听到两名御林军在搜查过程中的交谈,是说老国师要云游归来了,听丽妃娘娘的口气好像到时要想方设法让他与……”说到这,墨夜焦急地扭头左右张望,像在寻找着什么,嘴里嘟囔着,“咦?怎么不见那只又肥又丑的兔子?”
“什么?那个老妖道回来了!”白林惊呼,满眼的愤恨。
当年就是那个老妖道诬陷王爷是孤星下界,才让王爷落得了如今这坎坷多舛的命运,不知他这次回来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听到墨夜的话,赵炎煊脸容倏地一沉,好一会,才冷着声问:“你是说丽妃有借老国师之手对付肥肥的念想?”
“呃……是的。”墨夜愣了老半天才讷讷的点头。
他有点不明白,肥肥不就是一只长得比普通兔子肥点的兔子吗?为何王爷与白林都会表现的如此紧张?
赵炎煊沉默了,但他英俊的面容上却笼罩着一层寒霜。
见状,白林默默的扶着身受重伤的墨夜往外走去。
在经过钱蓉所藏身的帐帘之时,钱蓉听到他凑近墨夜的耳畔,边走边悄声道:“其实肥肥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它会说话,它说它本是……别这么惊讶……记住,这事除了我们主仆三人之外,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否则的话……”
墨夜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你、你的意思是……借尸还魂?”
白林愣了一下,点点头,似回应又似自言自语:“经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几分这种感觉。说句心里话,相比之下,我更在乎她会留在王爷身边多久,而不是她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
留在赵炎煊的身边……赵蓉嘴角一抽,少年,你想多了吧。
脚步传来,心一惊,她急忙撒腿奔回软榻。
趴好,眼睛紧闭着,一副此兔已死样。
看着眼前睡得不知天黑地暗的肥兔,赵炎煊轻叹一声,伸手轻抚她的脊背,往日里清润如泉的声音变得略微沙哑且低沉,“本王答应你,在这皇城里,只要有我一日,我便护你一天,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钱蓉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眼皮,这话怎么说的像告白似的?还有,最后的重蹈覆辙又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