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恪平的话让赵炎煊徒然一醒,是啊,众所周知,沈太傅是太子的老师,沈大公子又是太子的发小,沈氏一族忠心于太子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低级的蠢事?
而且沈府里的千金又不是只有沈言婉一人,为何偏就在她的住所附近搜寻出那个娃娃?为何偏就在她与他于酒宴上勾搭成功后才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
一旁即将被强行带走的钱蓉也听到了严恪平的话,也本能的选择了赞同,认为这极有可能又是一场针对九王爷的阴谋:只要看到了谁与九王爷走的近,便拿谁开刀,这似乎已经成了对手拿捏他的惯用伎俩。
屡试不爽,是够无耻。
想通了这一点,隔着碍眼的御林军,她努力的扭过头冲着赵炎煊叫喊道:“王爷!婉儿死不足兮,望王爷千万不要为了婉儿以身试法!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不了一切重头再来,十八年后又是一个美少女。”
摁制住她肩膀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负责捉拿她的那两名御林军在听到她的话后对视了一眼,竟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讶色:她不是大家闺秀吗?怎么说话一股子的江湖糙汉气息?
慷慨赴义的走出数步后,钱蓉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呃……自己刚刚那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是不是用错了?改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会不会能更准确的表达出她的暗示?
哈,这关键的时刻语文掉链子,怪她咯?
转念一想,不怪她又能怪谁?总不能跑回去怪语文老师当年没有丢粉笔头砸醒上课睡觉的她吧?更何况事实上,几位语文老师都对她丢过粉笔头……
虽然钱蓉的表达能力有点糟糕,但赵炎煊还是大致的猜出了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她不希望他救她,至少不要在现在这种连敌人是谁,对方的具体目的是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感情用事。
他睃了她一眼,那目光冷得像冰,他在生气。
生她的气,气她总是将离开他回到原本的地方当作最后的退路,并因此而肆无忌惮的不惧死亡。更气自己的无能与懦弱,总是一次又一次让她因他而陷入险地。
肃王严恪平始终紧摁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不停提醒着,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什么现在借沈言婉身体还魂的钱蓉在对方的眼中只是一个引他出洞的饵,一旦他掉落了陷阱,那么到时非但救不出钱蓉,还会全军覆灭……
最后,他只能故作平静地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御林军带走。
月色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容易让人不经意间便想起了,丑免肥肥惨死后他月下孤立的那一幕。
“王……”心猛得一凛,白林险些就因害怕而失态的叫出声。
苍天垂怜,不要再让王爷露出那般绝望空洞的眼神!愿王爷与钱姑娘能像寻常人家的有情人儿那样,平平淡淡的朝夕相处!
王爷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苦了。
月色下,赵炎煊一直默不作声的站立着。
严恪平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低叹一声,毫无说服力的安慰道:“炎煊,巫毒娃娃虽是从沈言婉住所小筑附近捞出,可到底还是在沈府,以沈太傅及沈大公子与太子之间的交情,太子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肃王,经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反倒觉得钱姑娘的处境更加凶险了,万一沈府为了自保把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推到她的身上怎么办?那她不就必死无疑了?”白林极不给面子的打断了严恪平的话,似乎忘了自己只是一个侍卫,而对方却是尊贵的王爷!
像是事先约好一般,他的话才刚说完,墨夜便紧接着开口:“若情况真如小白所说,那么到时唯一能保钱姑娘一命的恐怕除了太子殿下本人之外,便只有企求陛下开恩了。”
严恪平嘴角一抽:“……”是哦,被这一白一黑两大侍卫这么一唱一喝,害得他也觉得钱蓉成为替死鬼的可能性最大!
看着赵炎煊那越发阴沉的脸,他不禁暗骂白林嘴贱的同时也在责怪着自己没事挑什么头。
这下好了,越安慰越糟糕!
赵炎煊在听到他提出太子绝不定就此事坐视不管,及白林说沈府极有可能会让钱蓉一人承担起所有的罪责后,俊眸一点一点的沉下,直至最后如寒冰般发出阴冷的光芒。
尴尬的干笑着,自觉火上浇油的严恪平准备闪人。
不想他却倏地一下转过脸,阴冷的目光定定的落到他的脸上,硬是吓得他没出息的哆嗦了一下。
“炎、炎煊,别动怒,我也只是瞎猜的,事情或许并不如我们所想像的那么糟糕。钱姑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
“嗯,她确实是不会有性命之忧。”赵炎煊嘴角微扬,噙着一抺若有若无的冷笑。
“哈?”严恪平一时之间愣是跟不上他节拍,只能傻呼呼的盯着他看。弑杀储君可是灭九族的死罪,他居然说不会有性命之忧?该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错了!我们的想法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赵炎煊昂起头望着不再圆满却依旧明亮的月亮,清冷的声音如凉凉的夜风在偌大的前院响起,“这或许是一场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且只针对蓉蓉而设下的阴谋!”
“针对钱姑娘?!”严恪平满脸的诧异。
白林与墨夜同样一脸的迷茫。
白林:“王爷,属下也与肃王一样不解,还望王爷明示!”
严恪平暗瞪了他一眼,干嘛要拉上本王啊?
如水的月色倾洒在赵炎煊那张俊逸似画的脸庞上,美得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面对如此美色,即使相识多年的严恪平也不得不暗吞一口口水,嘟嚷着此前钱蓉抱怨过的话,“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真是不想让人活了!”隐去心底的嫉妒,他捱不过心底的好奇,问道:“炎煊何出此言?难道炎煊知道此事的幕后主谋是何人了?”
赵炎煊勾了勾唇,冷冷一笑:“一开始我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就是方才你与小白的那番话给我了答案。所谓的巫毒娃娃,无非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
“自导自演?”严恪平一怔,一抺惊讶之色掠过眼底,低呼,“炎煊所指的可是东宫太子?”
赵炎煊冷哼一声,“嗯。”
“太子?不对啊……为何要刻意针对沈言婉?”严恪平皱眉道。
“你忘了洛子川是谁了?”赵炎煊语气泛酸的反问着。
一开始,他确实想不出谁会是这场阴谋的幕后主使,他怀疑过丽妃娘娘和三皇子赵益棋,也怀疑过老匹夫江天阔,甚至还怀疑到沈府的另一位千金沈言蝶,可就是没有怀疑到受害者太子!
就是墨夜那番‘到时除了父皇,便只有东宫太子能救得了蓉蓉’的言论给了他答案——这些,都只是东宫太子,不,应该是借用了太子身体的洛子川想要重新赢得蓉蓉芳心所想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按照蓉蓉的说法,真正的太子早在五年前的那场暗杀坠崖事件中死了,而洛子川则因某种机缘巧合捡了那具尊贵无比的身体复活于这个时代,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殿下!
洛子川隐藏的极好,除了只能怀疑他像是变了个人外,根本就抓到不到他的任何疏漏。对此,蓉蓉的解释是那家伙一定是踩到某粒千年狗屎,不仅捡到了太子的身体,更是沿袭了太子的所有记忆与才华,甚至还包括武艺!
若不是那次为了借沈言婉的身体还魂而半路拦劫沈太傅失败让他撞见了蓉蓉的真容,他定不会多看沈言婉一眼,即使注意到复活后的沈言婉的某些言行举止与蓉蓉相似,也断然不会如此确信她就是蓉蓉,继而也不会有今日这么多的糟心事!
同为男人,仅凭当时酒宴上遮了面纱的洛子川与蓉蓉所对唱的那首歌,便足以断定那个蓉蓉口中的渣男对蓉蓉其实还是有感情的,更是想借太子的身份留下蓉蓉,以达再续前缘的目的!
先是联手沈太傅让蓉蓉陷入险境,然后又在蓉蓉感到绝望之时挺身相救,最后再顺理成章的让沈太傅成全他与蓉蓉之间的好事!
只可惜,他在百般算计之时忽略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想打他赵炎煊的女人的主意,有问过他答应了没有!
提到洛子川,严恪平的表情几变,最后则定格在了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说,洛子川布下这些局,是为了将钱姑娘从你的身边夺走?他难道忘了他之前是如何对待钱姑娘的吗?”
赵炎煊冷了冷了眼眸,鄙夷道:“有些人就是有那种无论如何伤害对方,最终都会得到对方的原谅的自信!”一顿,伸手轻搭上严恪平的肩膀,转了话锋:“恪平,帮我一个忙。派几个信得……”
话才说了一半,手便人粗鲁的拍下。
看着自己那被拍落下的手,赵炎煊沉默了一下才抬头看向退离自己至少一米远的好友,眸光微惑。
在刻意与他保持了至少一米的距离后,严恪平一脸不悦的弹了弹自己的肩膀,没好气的说:“有说话就好好说,没必要刻意与我形成鲜明对比!”
赵炎煊剑眉拧了拧,倏地浅浅一笑:“你倒是丑得挺有自知之明。”
“你!”严恪平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深吸一口气后,他竟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般大叫道:“我不帮你了!”
可恶,居然敢说我丑!
话音一落,看到赵炎煊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眸,他不由的后悔了。
钱姑娘以暗弑储君的罪名被抓,生死难定,赵炎煊的心里本就焦急万分,而自己居然选在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
摸了摸鼻子,他有些心虚的将目光投落一旁的草本上,“说吧,要我帮什么忙?除了劫天牢与刺杀某人之外,我都尽最大的努力帮你。”
“此话当真!”某男的眼睛瞬间亮了。
“呃……当真。”看着对方那亮得太快太明显的眼,严恪平表示有点反应不过来。
“此事其实并不难。我只要你派几个信得过的,将一个消息透露给三皇子便行。”
“三皇子?什么消息?”严恪平的表情更加疑惑了,钱蓉不是以涉嫌暗弑太子的罪名被抓的吗?此事怎么又牵扯上了三皇子?难道……“你怀疑那个巫毒娃娃其实是三殿下……”
“都说了那些是太子自导自演的戏码!”
“那为何……”
“孤军奋战太过消耗体力,我只是想拉个人进入战圈与我并肩作战。而三哥似乎是最佳的人选!”
严恪平搓着下巴努力的思考着,半晌:“先说说你想要透露给三皇子的是什么消息。”
赵炎煊顺手摘下手边的一朵娇艳的红花,掂于白皙修长的指尖,于月色之下一瓣一瓣的剥碎,声音清浅而冰冷:“很简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太子不召自返京都的消息透露给三皇子!”
严恪平一呆,少顷悻悻一笑:“炎煊啊,你这哪叫寻找同盟,分明就是临死拉个垫背的!”以三皇子赵益棋的行事作为,若是知道了太子殿下无召自返的消息,岂能不竭尽全力打探,要是让他确定了太子本人就在沈太傅府,他还坐得住?即使他坐得住,他的母妃丽妃娘娘会坐得住?
届时,只知太子暗地返京,不知其事实上是受了父皇密召的母子俩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事闹开,将太子推至风口浪尖处!
如此一来,无论结果如何,太子与三皇子都将不好过!
同时受到牵连还会有沈太傅、三皇子的母家,甚至就连父皇的颜面都会多少受损。
而这些却都是赵炎煊喜闻乐见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林的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王爷英明,这招借刀杀人真可谓是高明!”
“什么借刀杀人?王爷的这一招分明就是围魏救赵!”墨夜斜着眼睥睨着他,反驳着。
白林坚持着:“明明就是借刀杀人!借的是三皇子这把刀,杀的是太子殿下!”
墨夜继续斜眼反驳:“不对,应该是围魏救赵……”
“别争了,我这里尚有两个任务要你俩分头去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