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定时,冷月离才睁了眼。
眼前的景像惊得她张着小嘴却什么都说不出,那浩瀚如海洋的枯黄,层层叠叠、斑斑斓斓的无穷无尽的向前延伸,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周遭的静谧使得时光也好像已经凝滞。远看,一望无际的胡杨,在蓝天、白云、红日的映衬下光闪闪、亮晶晶。那放浪的黄美的那样极至而沧桑,身边,慕容楚揩了她的手望向那无限的旷野。
隔着远远的距离隐约间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男子跪于树前,女子那样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两人远远的站定了,不意去打扰他们的浓情蜜意。
有风吹过,旋开的裙裾便似花朵似的飞舞绽放。
“因了这树千年不死,是故这儿的情侣都爱到这来表达着他们的爱意,唯愿自己对待爱人的心能如这树,我亦想说我心如此树。”
冷月离抬了眸,看着身边的人。那样温润如风的神情竟使她错觉是否是自己所看到的。古来帝王或无情或薄情,她虽希望着他的专一,却从没想过那会是现实。所以她认可了他的正妃非她,侧妃亦非她。因明了终将离弃,何苦为难他,为难自己。然此刻他说出那样魅惑的话言,她是否还能坚持自己的心。她只觉得心的某处隐隐的在塌陷,而她却无力挽回。
“月儿”慕容楚轻柔的将她拥进怀里。拾了她的唇,那样芳香的湿润,令他唯有辗转深入。直至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绯红,因了窒息而颤动着身体。他才不舍的放开,唇轻轻的点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上。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她再次给出了自己的承诺。抬首迎着他的眸子,坚定的附上她颤悠的唇。一如她的心。
天尽处,那孑然独立的身影,悲悼的仿似已过千年。
美到极致,天也会妒忌。若人生的美好只是一如昙花,你是该怀念那刹那的芳华还是沉于之后永久的无声?
终是大婚,不论是有情还是无意,王爷的婚礼都不能简单。那一日之后,慕容楚便忙的分不开身,等他想着要去看她时,已是月上树梢。如此咫尺的距离却也连面都碰不上。
容太妃原本属意步非烟为正妃,此刻虽是侧妃却也不愿委屈了她,故跟慕容楚商量,不如当日一道迎了回俯。慕容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只是一个形势怎么做他不在意。这些日子大婚的事情有母妃在忙,而他忙的却是兵力的调控以及如何将那五万军士引入关内。没有人知道,泪落倒地的那一刻,他领会了泪落最后给他的讯息。皇上死了。
原本所有的布置只是为了与风家抗蘅,此刻却是为了慕容家的江山重回己手。唯有自己坐于权利的顶峰才能将心爱的人护于身旁。
正帝十六年,农历一月初六,郎邪王大婚。
郎邪俯处处张灯结彩,红艳艳的绸纺将整个王俯绕了个遍,处处张贴的大红喜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红的似要透出血。俯中诸处皆是如此安排,却唯有一苑,保持着原有的素色。只有满院的寒梅于这喜气争春似的竟是一夜之间全都绽放。
步俯,听闻着由远而近的索呐声,彩柳扶着凤冠霞帔一身大红的步非烟款款而出。自小是兄长带大的步非烟此刻亦忍不住双眸泛红,待要掀了喜帕辞了兄长,却被彩柳捉了手。
“小姐,喜帕不能揭,这样不吉利。”
“去吧,非烟。往后好好照顾自己。”步非天上前隔着一步的距离,此后再见,自己得唤一声烟妃了吧。
城中又一阵鼓乐喧天,想是另一支迎亲队伍到了。
“妹妹,”在喜娘的掺扶下正待离去的步非烟听了这声,停下,却不得回头等着步非天走上来的步子。“妹妹,照顾好自己还有……她。”
稍顿,喜帕微微动了动。
彩柳掺了她上喜轿。一行人吹吹打打离了步俯。
一旁的管家引了亲朋好友往早已摆好的酒席走去,唯剩步非天长在俯外,看着瞬间空落落的大街及那渐行渐远的队伍。三分不舍七分沉重。
王俯外,果是陈俯的轿子到了。两辆喜轿停在门外,身着大红喜袍的慕容楚立于俯前,在喜娘的教导下,执了一柄无头的小箭迎着轿门而射。咻的一声,轿帘霍的一声被分开。接过身后递上的另一柄箭对着步家的轿子再次射出,直中轿门。
“好。”
俯外早早候着围观的乡绅百姓,一声声的高叹着王爷的齐人之福,光步家的大小姐谁人不知才貌双全。此刻又有迎了将军俯的千金,这权势财富,招手即至。一时间个个恨不得能重新投个胎生于那帝王之家。
两根红绸一左一右牵于慕容楚手中,右为陈紫瑶,左为步非烟。两人小心的迈过了门槛,秋心早执了铜镜在王爷和两位新嫁娘身上照了照。
容太妃早已在高堂就坐,等着新人跪拜。
青儿抬眼瞄了瞄另一侧的彩柳,不巧,彩柳也正睇了眼看她,眼光遇上,火花似的一闪。两人都闪了眉眼,不再去看。
行了礼,新人被送进新房。容太妃亦去招呼了一干达官显贵的女娟。
“去问云泽说,问他解药何时拿来。”
薄昭匆匆的正欲出俯,却已进俯的云泽撞了个满怀。
“候爷。”
云泽抬头看着满院的华烟异彩,道“王爷大喜。本候来讨杯喜酒喝。”
“候爷请。”
薄昭遣了下人去请慕容楚,他陪着云泽往俯中走去。却见云泽竟不曾往酒宴走去,却是循了另一条路往听梅轩走。路过高耸的阁楼时,停下问道“这可是你们王爷的住处?”
薄昭抬头看了看,点头道,“是的。”
“哦,那就是今夜的新房了?”
薄昭却停了没回话,只是亦步亦真趋的跟在他身后。云泽淡笑着也不再多说,目光早落在那一处安静的院落上。
离儿,心会痛吗?嘴角嚼着抹笑,探身而入,果不其然。那抹身影,正穿棱于从从梅树中。
慕容楚听了下人的回话,急急的往这边赶来。
冷月离正停了步,往这边看来,触目处却是那抹并不鲜艳却刺得她眼生痛的大红。两个人远远的望着。他才想到身上的不合时宜,而她也终明了所有的不在意都是自己的自欺欺人。泪毫无来由的便落了下来。
“过了今夜,我会准时将解药奉上,王爷新婚怎可冷落了美娇娘,若是因云某来访,云某汗颜。”
话风轻云淡,却仿若一把刀,剖开了二个人的心。
慕容楚转身,她亦别了眼。抬起头,将眼眶中的泪生生的逼了回去。她的幸福若是他人手中的刀俎那么她便舍了。亦不会给他笑的机会。
云泽亦不多言,只是那样远远的看着她。
新房,秋心奉了容太妃的令进了房,招呼着新嫁娘。
“王妃,一路劳累。太妃吩咐我送了些点心进来,王妃先充充饥。”
青儿,连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精致点心,虽说喜桌上点心不少,但谁都知道没揭盖头那上面的东西是不能动的。
“姐姐,我是青儿,以后青儿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请姐姐指点。”
“好伶俐的丫头。”秋心赞赏道。将东西摆于她手中,转过着对着床上的陈紫瑶行了礼“我是太妃的侍婢秋心,因太妃素喜清静,故这俯中的下人并不多。本来是想遣了如风,过来服侍的……”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秋心连忙捂了嘴。
青儿,见她突然不说了。刚要问她,却见小姐悄悄的冲她摆了摆手。
“秋心,想来太妃那也缺不了你,我这没什么事,有青儿就够了。烦请秋心姑娘代我谢过太妃。”
秋心告了辞出来,想着刚才的失言,脸上一阵青白。却见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个盘子往听梅轩走去。丫头见她走了过来,“秋心姐姐。”
秋心转头看了眼她手中的盘子,原来只是一壶酒,遂道“你这去做什么?”
“回秋心姐姐,太妃说将这酒送到听梅轩去。”
“我去吧。”
秋心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往听梅轩走去。小园门口,那个落寞的身影依然静静的独立着。无悲无喜。秋心迎着他走了过去,眸中却有着些许的挣扎,慌乱,不安,一切在看到迎面而来的如风时,归于平静。
“如风,太妃送了壶酒过来,道是这夜深露重的暖暖身子。”
如风接过,迎了她进去。叹了口气道“太妃娘娘的心意,我们又何曾不知,无非就是让小姐喝了这杯酒认了二个人。其实,她又哪来的相争的心呢?没这杯酒还好,有了这杯酒只怕强撑的快乐都没了。”
房内,冷月离正静静的坐于桌前,手中执了毛笔画着一园的霜冷。秋心远远的看了,摇了摇头道“这世界快乐的又有几人?”站了会,终是没有走进去。只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劝着小姐,哪怕是这寒冷的夜喝杯酒暖暖身也是好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吧。”
如风端了那酒放于桌前,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立于冷月离身后,看着她点色挥毫。
“书琴,你去将那酒热了,我好暖暖身子吧。”
书琴嘟着小嘴便上前一把取过杯壶置于暖炉上。却不想热好倒在杯里却竟只有一杯,再倒不出来了。冷月离停了笔,接过那杯酒,仰首,一饮而尽。半响道“好酒。”
“小姐。”如风上前,扶了她的肩。
园门口,两双张望的眸子,不期而然的相遇,一笑,匆匆而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