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炳光正在赏画,他有个习惯,每回用完饭都要来一趟书房,若是看不到那些珍藏的画,他好似肚子都不消化了,而见到之后自是心情愉快,肠胃畅通。
"舅舅,小鱼来了。"章卓予在门口敲了下门。
万炳光便让他们俩进来。
杜小鱼向他行了个福礼,说起来意。
听她竟然谈到草药的种植,万炳光很是惊讶,问道,"你想种金银花?"
"是啊,我已经观察一年多了,先是从山上挖下来移植,后来发现能活,就扦插了一些,不过今年发现扦插的金银花不开花,万老爷,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这个丫头倒是细心。"万炳光笑道,"这金银花啊可不好种,虽说近百年来一直都有人在尝试种草药,可是金银花不同别的,它得种够三年才开花。你那些从山里挖出来的是年份够了,自然开花,别的还得再等两年,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种。"
果真跟她想得差不多,杜小鱼皱皱眉,"不过金银花的价格挺高呢,三年的话其实也不算长,而且一年开几次花,这一点就比别的草药好上很多。"
"都没耐心呗。"万炳光笑笑,"人都贪图眼前利益,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遇到个风水雨打,前两年功夫不就白费了?"
说的也有道理,杜小鱼想了下道,"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看,"她顿一顿,"万老爷,那金银花的种子您知道哪儿有卖吗?"
万炳光瞧瞧她,道,"小丫头真想种啊?"
语气有些质疑,杜小鱼笑道,"万老爷您可别小瞧我,那寒瓜地多数时候都是我一个人照看的,而且,我虽然年纪小,可是农书看了好多本拉。"
章卓予也在一旁道,"是啊,舅舅,她还养兔子呢,小鱼很能干的。"
听他帮腔,杜小鱼冲他感激一笑。
万炳光斟酌会儿,心道这杜家三个孩子倒真是厉害的很,大女儿听夫人说悟性极佳,比起以往任何弟子学苏绣都要来得通透,那杜文渊自不用说,没想到这小女儿还是个能种地的,听刚才一番话,却是瞧得出来颇有雄心壮志。
还想开先河种金银花,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就真不怕前两年都白干了?"他又问一句。
"大不了银子打水漂,有句话叫失败乃成功之母,若不经历这些,又怎么可能积累经验呢?所以我不怕种不好。"
"好,失败乃成功之母,这话说得好!"万炳光目光闪动,想当年他那药材生意还不是经过多少弯路才做起来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小丫头,金银花的种子我给你提供,"万炳光鼓励她,"你要好好种,将来成了,我们药铺全权收购,包你赚个钵满盆满的!"
杜小鱼大喜,两手平伸至胸前,右手压着左手,屈膝行了个大礼,"谢谢万老爷。"
万炳光抚着胡须笑,"种子过些时候送来,反正也要等明年开春下种呢。"
从书房出来,杜小鱼呼出一口大气,脸上慢慢笼了层忧色,刚才一番大话委实是太过自信,到底能不能种成始终是个未知数。
"卓予,你觉得我能种好吗?"她轻声道,有些像自言自语。
金灿灿的阳光跳跃在她睫毛上,有些时候未见,她长高不少,头发也长了,但不像县里那些女孩喜欢梳成各式各样的发髻,也不像村里的姑娘胡乱拿个发带扎着,而是把头发的上半部分弄成马尾,再直直垂落下来,跟那些侠士一样,显得英气又明朗。
她总是那样朝气蓬勃的,若说表妹像月亮,她就像个大大的太阳!
章卓予慢慢笑起来,"你当然种的好了,看我大舅都愿意给你种子呢。"
"那就承你贵言拉。"
"到时候我帮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书。"
杜小鱼一拍手,"好呀,我也正有此意呢!"
两人往堂屋那边走,半路上她道,"我大姐在红袖坊还是在哪里?倒是好久不见了,我要去看看她。"
说到杜黄花,章卓予脸色稍变,微侧过脸道,"在,在..."
他犹犹豫豫,杜小鱼觉得奇怪,"到底在哪儿呢?"
"你,你还是别去见黄花姐了。"章卓予低着头,小声道,"黄花姐说,她,她忙得很,等这段时间过了自会回家一趟的。"
居然避开她的目光,那不是心里有鬼?杜小鱼岂会相信,章卓予的为人她也了解,是个很诚实正直的人,不惯于撒谎,现在说的话明显不是他想说的嘛!
"你瞒着什么事了吧?"杜小鱼盯着他,"我姐到底在哪儿?卧房?"说着就往那个方向走,上回来过一次,她是记得的。
"小鱼!"章卓予在她身后叫道,"黄花姐受伤了。"
"什么?"杜小鱼急道,"哪儿受伤了?"
"手,被烫伤的。"章卓予叹口气,"她怕家人担心要我跟师兄瞒着你们,哎,这件事我办砸了,黄花姐肯定会怨我的。"
"办成了不怕我怨你啊?"杜小鱼咧了咧嘴,"没事,我一个人去找我姐,不告诉她便是,你去跟我爹说一声,是了,我爹那边你别透露这事啊。"说着就自去了。
那边厢房门是关着的,杜小鱼走到门口,平了下情绪才伸手敲门。
"谁啊?"杜黄花在里头问。
"是我,姐,快开门。"
里面立时安静下来,接着传来哗啦声响,也不知弄翻了什么东西,随后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门才打开,露出张稍显紧张的脸。
"啊,小鱼啊,你怎么来了?"杜黄花笑道,却堵着门。
"来卖寒瓜的。"杜小鱼奇怪道,"姐你站门口干啥,不让我进去啊,难得来一趟,倒是要赶我走不成?"
直接断了她要说的话,杜黄花无奈之下只好让开。
杜小鱼打量她一下,只见她穿了件宽大袖子的浅白上衣,腰带都没有系好,想是刚才匆忙间才换上的,好方便遮挡受伤的手。
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她更加奇怪了,坐下自己倒了碗凉茶。
"家里还好吗?"杜黄花问,"忙得很吧?别让爹娘累着了。"
"嗯,我晓得的,忙的时候都请全叔来呢,爹跟娘身体很好。"杜小鱼喝两口茶,问道,"姐姐刺绣学的怎么样了啊,娘上回还在问呢,虽说三年的契约娘已经接受了,但还是希望大姐可以早些学成。"
杜黄花没有立刻答话,半响才道,"师父打算教我双面绣了。"
"哦?"杜小鱼眯起眼,难道是因为万太太要教她双面绣的缘故,所以这时候才会伤到手?可学刺绣的人哪个不珍惜自己的双手,加上杜黄花做事一向谨慎,人又是小心翼翼的,岂会自个儿把自个儿的手弄伤?
是了,一定是有特别的原因,她才会瞒着!
"姐,你真厉害啊,不愧为我的好姐姐,听说就算是万太太的弟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双面绣呢,"杜小鱼走到杜黄花身边,拉住她的手道,"哎呀,我怎么也得看看这双巧手呀!"
这动作太突然,杜黄花吓一跳,忙忙得要把手藏起来,可杜小鱼已经把她的袖子撩开了,右手上赫然裹着一圈白纱布。
"这怎么回事!"好大的范围,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严重,杜小鱼惊道,"姐,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啊?"她心疼极了,白纱布下面露出的皮肤都是红红的,也不知里面会是个什么样。
"没事,大夫上过药好多了。"杜黄花缩回手。
"可这到底怎么伤到的啊?"杜小鱼看着她。
杜黄花抿了抿唇,苦笑道,"倒水的时候烫伤的,哎,我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泼到自个儿手上了。"
"你骗我!"杜小鱼皱眉,"是不是别人弄的?是不是那个容姐?"就算倒水烫伤,那也不会那么大范围,像是整个茶壶里的水都浇在上面似的,这怎么可能!
真是自个儿倒的,只要溅到一点就会住手了,又不是傻子!
"不是,确实是我自己弄的。"杜黄花抬头笑道,"没几天功夫就好了,看着严重,其实好起来很快的,大夫都这么说的。"
杜小鱼觉得一团气堵在胸口憋得难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瞪着杜黄花瞧。
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瞒着,到底是个什么破性子啊!
"你快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爹还在等着吧?"杜黄花催促,又叮嘱道,"别让爹娘晓得这事,省得他们白担心一场。"
看她温柔如夕阳般的目光,杜小鱼的心又软下来,是啊,这就是她总也不想拖累人的姐姐啊,便暗叹一口气,轻声道,"真好得了吗?以后还能绣东西?你可别诳我。"
"师父请了县里最好的大夫瞧的,"杜黄花宽慰她,"师父难道还会骗我不成?"
"那好吧,我不告诉爹跟娘。"杜小鱼轻轻抚了下她的手臂,"姐你好好养伤,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说完转过身沉着脸就出去了,她晓得就算再问,杜黄花也一定不会说出真相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