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现在种了八亩水稻,连着一片碧绿,杜小鱼把鞋子脱了,跟杜显两个人踩在稻田里,低头找着那种螺。
果然很多,扒开底下的泥,每走一步就能发现十几个。
杜显看了会儿心里也有些慌,"刚才没注意竟然有这么多,泥地下都是的,到底从哪儿跑来的啊?"
杜小鱼这时已经拔了棵水稻出来,脸色极为不好看,惊呼道,"爹,这东西吃水稻,你快来看,底部已经被咬开了,用不了多久全倒田里!"
"什么?"杜显大惊,俯下身来,"不好,得快些把它们抓了,我回去拿木桶过来!"
杜小鱼也跟着去了,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了杜黄花,还有吴大娘等平日里交好的邻里,让他们再去互相转告,随之跑到钟大全家里,把他跟李锦叫来一起抓螺。
八亩地还是很多的,就他们两人不晓得要抓多久呢,岂能不叫人帮忙?
一时间,村里炸开了窝,各家各户都提着家伙跑到水稻田里来,直忙到第二天,杜小鱼实在吃不消了回家躺一会儿,他们家是到了晚上才收工的,旁的水稻田多的人家足足花了两三天功夫才抓光那些螺。
全用人工消灭害虫,没用对症的农药,自然是累死的要死要活。
不过幸好发现的早,也算万幸,听说别村的田里也有,没有发现的人家损失极为惨重,因为这个,杜家被传好名声,说他们友爱邻里,不藏私,及时通知村人才免去灾害,是以最近走动的人又多了些。
到了七月份,家里的黑狗生下了三只小狗崽,一时间狗叫声,羊叫声此起彼伏,还好兔子一般是不出声的,不然噪音准得超标。
那条黑狗如今也养熟了,杜小鱼发现它比小狼还要聪明,挡着道了,如果斥责它一下,下次就绝不会再趴在同一个地方,记忆力相当好。
她也试着去训练它,不过这狗太高傲,爱理不理,看到好吃的份上偶尔才会低头一下,小狼看到它备受主人重视,有时候也会吃点干醋,冲着黑狗咆哮两声,结果黑狗一露出牙,立马就蔫了。
典型的怕老婆!
小狼只得用法子讨好主人,这日也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一只黄鼠狼,杜小鱼刚跨出门口,就见一个黄色的东西啪的落在脚边,把她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狼蹲在地上摇头摆尾,好不得意。
"黄鼠狼!"杜小鱼看清楚后惊叫一声,这狡猾的家伙可不好抓,黄鼠狼会绝技臭屁熏人,小狼居然能抓到,厉害啊!她当即去厨房拿了几块肉赏给它。
小狼高兴地蹦来蹦去,不料被后面的杜显连着拍了好几下,嘴里还不停斥责。
"爹,你干啥打她啊?"她瞧见林嵩也跟着一起来了,又笑着打了声招呼。
杜显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几步走上前来,双手合拢对着黄鼠狼口里念念有词,"恳请大仙原谅狗儿无知,不知大仙法能无边..."
杜小鱼呆呆的听着,大仙?是在叫黄鼠狼大仙吗?
她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爹也太迷信了,一只黄鼠狼都能称为大仙,它除了偷吃东西,在田里四处乱窜外还会做什么好事呀?需要对它如此尊敬?指不定是来偷他们家养得鸡才会被小狼咬死的呢!
"还笑,惹到大仙要倒霉的!"可杜显不那么认为,这个时代的人相信道术,相信有些动物会修炼成精,比如狐狸大仙,当即皱起眉道,"这狗是你看管的,如今闯出大祸来了,你也快诚心拜拜。"
杜小鱼抽了下嘴角,她才不想去拜。
在一旁的林嵩这时弯下腰把黄鼠狼捡起来,"既然是大仙,我给它想法升天去。"说罢转身走了。
杜显可不会去拦林嵩,杜小鱼觉得好奇倒跟了上去。
林嵩拎着黄鼠狼在前头慢悠悠得走着。
"林大叔,他把它拿走想干啥?"
"能干啥,吃了呗,进了五脏六腑还不助它升仙?"林嵩轻描淡写道。
杜小鱼扑哧一声笑了,林嵩是在战场历练过的人,自然不会怕什么黄大仙,她道,"黄鼠狼好吃吗?"
林嵩道,"还可以,烤来吃不比你的兔肉差,怎么?你也要试试?"
"那当然,林大叔敢吃我也敢吃,不过大叔,你剥皮的时候能不能小心点?那皮毛值钱的呢。"
原来是看上这个了,林嵩摇摇头笑起来。
两人很快就走到武馆,前院有好些个弟子在打拳舞剑,林嵩教出了三个突出的弟子,平时都由他们代替他教,有不懂得再加教导。
最近他已经不再多收弟子,任别人再多交多少学费他也不肯收,杜小鱼知道他是在为离开做准备。
后院西角落升起火,幸好夏天已经过了,烤肉尚能接受。
林嵩把皮毛拿给杜小鱼,让她自个儿回去弄干净,再拿铁叉把黄鼠狼叉了在火堆上面慢慢烤起来。
黄鼠狼学名黄鼬,它的皮毛最适合制作毛笔,也就是所谓的狼毫。
这么张皮够做好多笔了,杜小鱼看了下,琢磨着找人订做两支,一支给杜文渊,还有一支给章卓予,也欠着他几回人情了,私下从未送给东西呢。又想了下,要不再弄一支让杜黄花送给白与时?
最近他的画也日渐有些名气,都有人专门上来预定,她点了下头,问林嵩,"林大叔,做毛笔的话笔杆子用什么好?"她对这个真不了解,好像一般都用竹子的?
"那名堂可多了。"林嵩也不在意,随口道,"光竹子就好几种,白竹,紫竹,斑竹,湘妃竹...贵重的又有用玉的,象牙的。"他顿一顿,抬头瞅她一眼,"你要做毛笔?"
"是啊,做了送给二哥。"
林嵩眼神一闪,略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杜小鱼看出他有些不自然,主动道,"我晓得你是我二哥的舅舅。"
林嵩手一动,手里烤肉差点碰到火苗,他知道杜显尚且不清楚这件事,却没料到杜文渊竟把实情告诉了他的小妹。
"二哥有你这样的舅舅是他的福气,之前那么些年是我们家做得不对,林大叔你大可不必觉得愧疚。"
她如此坦荡,林嵩也没什么好瞒了,看着她道,"文渊很信任你,看来也是有理由的。"小小年纪这样洒脱,实属少见。
杜小鱼这时站起来向他敛衽一礼,"林大叔能做到承诺,让二哥多待几年已经很是难得,小鱼谢过林大叔。"
林嵩一摆手,"坐下吧,我与你爹已有交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文渊在你们家一住十几年,强求他离去只怕会怨恨我这个舅舅,还不如让他自己决定,两人各退一步罢了。"他正色道,"明年不管他能否考中都要随我去京城,到时候好好抚慰你爹娘吧。"
杜小鱼点点头,方才露出忧色。
烤肉已成,林嵩拿来调味料洒在上方,扯下条后腿递给杜小鱼。
肉喷香,果然不逊于兔肉,杜小鱼吃得满嘴流油,称赞不已。
见她不拘小节,林嵩很对胃口,陆续撕下肉送来。
不一会儿,两人吃了个精光。
"林大叔,我有一事一直想不通,能否给我解答解答?"杜小鱼拿手巾擦干净,开始闲话起来。
林嵩喝了一壶酒,兴致颇高,应允。
杜小鱼问的是杜文渊娘亲的事情,听闻他的亲生父亲乃是京城的尚书大人,不晓得二品夫人为何会来南洞村的别院生产?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就算娘家是富商,这等重要大事只怕公婆头一个也不会准吧?
林嵩闻言长叹一声。
说到自己的亲生妹妹,他除了悔恨还是悔恨,当年要不是因为他,妹妹也不会结识杜文渊的父亲,也就不会甘愿嫁给别人做妾了!
偏他妹妹的性子又不是软的,嫁去之后与嫡妻相斗不止,饶是丈夫宠爱,可成日要应付朝廷之事已经焦头烂额,又哪里有空还来管这些家事?而她公公早已去世,婆婆又是个成天吃斋念佛的,只坐山观虎斗,闹得家宅不宁。
还是他娘家父母晓得了情况,又见她已怀上孩子,怕这样下去会惹来祸事,便劝服她回娘家生养。
那嫡妻竟也同意,这才接到南洞村的别院来。
谁料生下孩子没几天就遇到火灾,真正是世事难料。
林家父母哭得昏天暗地,后悔要把自家女儿接回来,若在京城,就算不如意,但也不至于就丢了性命,而林嵩最痛恨的还是杜文渊的父亲,他的好友李瑜!
要不是他当年招惹妹妹,岂会有后来这些事?明明已有嫡妻,偏还贪心!自家妹妹也是太天真,凭着一腔热爱就往火坑里跳。
后来的十几年他愣是没有理李瑜,饶是他诸多道歉诸多讨好,但私底下还是在一直在寻找外甥的。直到辞官几年后偶然一个机会遇上某个当铺的掌柜,他见到林嵩身上的玉佩觉得眼熟,说起以前也曾见过,这才找到北董村来。
虽说对李家怨恨,可到底是杜文渊的亲生父亲,若不让他认祖归宗,又如何对得起过世的亲妹妹?
但这些倒也没有跟一个小姑娘详细说来,林嵩只拣了些大概,杜小鱼听完目瞪口呆,原来杜文渊的母亲不是正室,竟是个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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