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渊在房里换衣服,她在门外徘徊。
刚才被风一吹,情绪已经慢慢冷静下来,此刻在想,若是进了屋,该用哪种方式发问才好?
就在犹豫间,门打开了。
"可是有事问我?"换了身深蓝色家常棉袍,衬得他一张脸格外沉静。
杜小鱼忙点点头,"是。"
放她进来后,杜文渊又把门关上。
"上来吧,下面冷。"他自个儿先上了炕头。
杜小鱼也脱鞋上去,用大棉被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刚才也在外面站了一阵子,脸都冻得发青了。
"怎么也不敲门?"杜文渊瞧瞧她,"有什么话你要想那么久?"
杜小鱼开门见山道,"你跟林大叔说什么了,他居然会把玉佩送给你?还有娘..."可刚一开口,她就觉得还是不够直接,便停了下,改口道,"你是不是知道娘跟林大叔之间的关系?娘也有玉佩的!"
"哦?娘可从来没有拿出来过,你如何晓得?"
"我偷偷瞧见的。"杜小鱼道,"跟林大叔那块很像,应是一对。"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她看玉佩的目光奇怪,杜文渊一时又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对她和盘托出。
见他突然不说话,杜小鱼有些心急,身子往前一倾,小声道,"二哥,娘可是知晓林大叔外甥的下落?不然她怎么会有那块玉佩?林大叔今儿故意把玉佩示之,也是想让娘看到吧?可是,他为什么不直说..."
"小鱼。"杜文渊打断她。
那声音又轻又柔,却充斥了整个屋子,刹那间一片寂静,只听到哗哗的雨声不停响起,像是从天而降,停歇不了的河流。
杜小鱼怔怔得看着杜文渊,半响才道,"二哥?"
"小鱼,我不是你二哥。"他轻声道。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晃了下脑袋,他明明就在眼前,怎么会不是二哥呢?这恼人的雨竟让人的听觉都出了问题。
杜文渊轻叹一声,"我就是师父一直在寻找的外甥。"
"什,什么?"这下她听清楚了,可是却更加糊涂了,杜文渊怎会是林嵩的外甥呢?那么她的二哥哪里去了?难道二哥跟林嵩的外甥是同一个人?不对啊,赵氏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那么,还是二选一么?
二哥?林嵩的外甥?
她吃惊得瞪着杜文渊,"这到底怎么回事?二哥,你快讲与我听!"
杜文渊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
原来当年赵氏生了个死胎出来,是外祖母把杜文渊捡回来给她养的,后来知晓他的身世之后一直愧疚,临死前告知实情,叫杜文渊不要恨赵氏,都是她一手促成云云。
"那会儿你就知道自己是林大叔的外甥?"杜小鱼听完暗自感慨,事情竟是这样的,倒是她所料未及,也难怪赵氏情绪反复,毕竟揭开来,她就要失去一个儿子!也许不比当年丧子之痛,可养育了十几年,所费心血,是不能用任何东西来衡量的。
"自是不知,外祖母并没有告知详细,只说我原本生于富人家。即便遇到师父,我开始也不知他便是我舅舅,还是后来渐渐才晓得的。"
"那林大叔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他外甥,这才上咱们家的吗?"
"嗯,但是也不太确定,只说我跟..."他顿一顿,声音略带生涩,"跟父亲有几分相像,他当年能寻到这里也是因为某个当铺掌柜的一句话,娘曾经可能是想把玉佩当了。"
他们一家子这些年穷困潦倒,有段时间饭也差点吃不上,这玉佩若当出去自是能解决不少问题,可赵氏后来还是没有这样做,杜小鱼叹息一声,"娘留着玉佩许是早就想过让你认祖归宗,只是,到底是不舍得吧。"
杜文渊沉默。
杜小鱼又道,"那你,你何时回...回去?"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鼻子已经发酸,忙低下头用手按了按。
见她这个样子,杜文渊温柔道,"可是舍不得我?"
其实有没有血缘关系于她来说并不重要,毕竟她不是真的杜小鱼,所以杜文渊是不是亲哥哥都没关系,对她毫无打击,只是,现在要面对的却是他的离开。
这两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他们共同经历过艰难困苦,一起努力让这个家慢慢好起来,如今好不容易摆脱困境,却要失去他这个亲人了吗?
这个家,他与她最有共同语言,也是她所信任依赖的人,杜小鱼已然控制不住红了眼,低声道,"嗯,我舍不得你走。"
杜文渊心里也是酸酸涩涩,却又暖暖的,伸手把她抱入怀里,轻拍两下道,"又不是马上要走。"
他的怀抱很宽阔,个子又似长高了,杜小鱼贴着静了会儿方才仰起头道,"那到底什么,什么时候走?"
他的眼睛微微一眨,"刚才在厨房就说过了,你却是没有注意听,师父说等我考中举人后就离开村子,到时候我自是要跟着走的。"
原来那会儿娘听懂了,杜小鱼心里稍安,那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
"你跟林大叔求了情的?他应是急着要带你回去吧?"不然不会把玉佩都拿出来了,这举动分明是想警示赵氏,只他那会儿并不知道杜文渊竟然早就知道真相。
林嵩从头到尾的所作所为也就是想让赵氏亲口说出这件事,因为也只有她来说才最让人信服。
"嗯,不过他也是瞒着那边的,是以早些晚些也不甚要紧。"
杜文渊露出些许伤怀之色,生母已经不在人世,这辈子都无法相见,这才是他最大的遗憾。至于父亲,听说也是对他朝思暮想,十几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可自己不过是个庶子罢了,若没有任何功名进去那个家,也不知道会受到旁人多少白眼与怀疑,这就是他说服林嵩的理由。
杜小鱼的低落情绪已经过去,此刻好奇道,"二哥,你父亲是大官吗?林大叔也是吗?"
他轻笑,"你猜呢?"
"我咋个晓得,不过林大叔那样威风,县主都怕他,不是大官才怪呢。"
"师父当年得到玉佩的线索便辞了官亲自来寻我,如今也只是庶民罢了,倒是我父亲,时任兵部尚书,官拜二品。"虽然从未见过,但到底是亲生父亲,他语气里亦有敬仰。
二品官!
比她想象的还要来得大,杜小鱼不由咋舌,这林嵩虽然现在是庶民,但是却是兵部尚书的亲戚,县主能不怕吗?难怪!
两人直说了好一会儿,一般都是她发问,杜文渊回答,偶也有答不上来的,毕竟对那边的情况不太了解,后来又讲到去县里卖兔皮的事,不知不觉夜便深了。
杜小鱼早上起来的时候直打呵欠,看到杜文渊的脸上也有倦意,可见也没休息好。
两人坐下用早饭,赵氏神色如常,看来已经接受现实。
杜显也无特别反应,可见赵氏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这样也好,不如便离开时再说吧,何苦要多伤心这些时候?
杜小鱼暗自叹一声,不像她,到底是个半路重生的,即便杜文渊将来要离开,可对于其他的家人来说,她许是最轻松的一个吧?
可虽这么想,心里仍是微微发胀,低头含着筷头出神。
"快些吃,都冷掉了。"杜显在耳边道,"这孩子一大早的发什么痴。"
她忙拿起馒头往嘴里塞。
在秋末的时候兔子交配过一次,如今又生了幼兔出来,在这季节最重要的便是保暖,幸好家里种了棉花,她手工做了些棉垫子放幼兔笼里,外面又罩上厚棉被,这样便完全可以抵挡寒冷的侵袭了。
这时候李锦来了,见杜小鱼在,便打了个声招呼,随后就去给兔子喂水,如今这天气喂水也是要喂温水的。
杜文渊也过来看了看,笑道,"你这规模倒是越来越大。"
"你不是老叫我养些牲畜么。"杜小鱼斜他一眼,"对了,上回你给小贩配的那药方,治肚子的可还记得?最好制成药丸给我。"
"行,我明日回县里去趟药铺,就这一样?"
她倒是想好多样呢,比如预防球虫病的,眼药水啊,还有各种皮肤病,可杜文渊哪儿会,又没有生病的兔子做实验。
可将来就不知道了,兔子越多越有发病的可能,这村子里的兽医也不晓得靠不靠得住,治个牛羊倒是容易,可还没听说给兔子治病的,这真是一个比较严重的隐患。
"怎么了?"见她有心思,杜文渊关切的问道。
"我怕将来没人会治兔子。"
"不是还有我吗?"
"你?"杜小鱼看着他,眼里闪过丝黯然,是啊,以前还指望他可以在这方面帮她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早晚要走,如何依靠?她一捏拳头,下了决心,"我还是要自己学会看病,二哥,你那些个医书下回借我看看,最好借些兽医方面的书籍。"
杜文渊嘴唇抿了抿,她倒是真洒脱,才晓得自己的身世,这会儿就完全把他撇开了,这么一想,心里便有些不太舒服。
但还是应一声,转身就出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