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东的ICU病房外,周堂颓废的坐在等候椅上,虽然他积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我还是隐隐听到他哭了。
医生刚才的话,还在我脑海里不停的回转,医生说:周旭东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最后的阶段,现在做心脏移植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如果不动手术,周旭东只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而病人的意愿是不动手术。
我能感受周堂的内心挣扎,里面那个是他的亲人,而他现在能做的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去,我不知道我现在能为他做什么,或者该跟他说什么,在生死面前所有的安慰,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伸手想去握周堂的手,他的手好冷,我的手刚碰到他的手,他就倏忽的收了回去,潜意识里拒绝了我的触碰。
我愣了一会,我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举动。
或许周堂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反应过来,他伸出手握上我的手。
一个年轻的女护士给周堂带来了清洁隔离衣,这是清醒后的周旭东的要求,想在离开前再见一面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生死告别,这该死的温存,等候椅上,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里周堂在陪我看烟花,所触碰的人都能健康快乐。
周堂进去没多久,医院我们所在的重症病房区,闯进来了一批人,目测有二十几人,为首的是八个身着黑色职装的保镖。
后面跟着的是白衣医生,其中一位女性护士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箱子。
而这群人的中间是一位身着素衣的女人,虽然她经过细心改装,但我还是凭感觉一眼就认出了她,伯爵夫人。
来医院自备医护人员,加上浩浩荡荡的气势,引发了医院不小的轰动,很多好奇心的人凑过来想看热闹,逐一被伯爵夫人带来的保镖遣退了。
如此大的阵容既然没有惊动医院的安保,看来伯爵夫人已经安排有人在前边打点了。
因为我坐的位置比较显眼,伯爵夫人一见到我就向我走过来,问:“Jacob.K呢?”
她的声音有点焦虑,有点喘,看样子,是刚闻讯赶过来。
伯爵夫人为什么会来得如此凑巧,她给我的感觉又不像周堂通知过来的,我眼睛瞄向伯爵夫人身后的医务人员,和那个护士手中的箱子,我想她此次过来的目的我能想得出来。
“在里面。”不管如何我还是老实把周堂的行踪告诉了她,在生死关头,不管周旭东和伯爵夫人往日恩怨如何,都比不上让他活下去重要,更何况我觉得即使我不说,她对周堂的行踪也了如指掌。
没有询问,也没有敲门,伯爵夫人直接推门闯了进去,两个保安把守在门外,不让人进去,我也想进去被拦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们要聊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
我有预感,他们之间这次的谈话会直接关系到周旭东的生死存亡。
他们之间说话的时间不长,前后不过二十来分钟,而我已经心急如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的犹豫都会让周旭东离死亡更进一步。
就在我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里面传出一阵清脆的拍掌声,伯爵夫人带来的医护人员应声而入。
我挤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趁着两保镖一不留神挤了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只见医护人员熟练的给周旭东打了麻醉,周旭东浑浊的双眼悲痛而又无奈的望向他床头边的伯爵夫人,直到体内的麻醉剂发生效果,才缓缓闭上眼睛,而伯爵夫人全程把脸偏向一边,是否她也不忍心?
看到有人闯进来,伯爵夫人脸上露出一抹怒意,看清楚是我以后,伯爵夫人挥手示意那两保镖退出去。
医护人员把病床推出去,其他人员也跟着出去,病床从周堂面前经过时,周堂忽的按住了病床。
周堂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伯爵夫人已经厉声制止道:“Jacob.K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自己的承诺,难道你想看着他死吗?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跟你耗下去了。”
伯爵夫人的眼神充满了威严与威胁。
“恩师,我不可以这么做,或许伯父醒来也只是会生不如死。”到这个点周堂还在犹豫,迷茫的声音,或许连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Jacob.K我以为你跟我学了那么多年,你会足够了解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用心,难道你要像他那样自私自利,如果他今天死了,那他欠下的债谁能还?”
如果不是现场的气氛非常紧张,我想我会耐心分析伯爵夫人话里的意思,总觉得她这话里信息量很大。
能让周堂放手的并不是伯爵夫人此刻的神情,而是伯爵夫人最后那句话。
这段时间,我知道周堂每天都在为周旭东的病情在挣扎,他不想他死,可是他又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周堂手放开的那一刻,医护人员群涌而出,小跑向手术室。
周旭东的推床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终于控制不住捂脸低声哭泣起来,这画面太过熟悉了。当初母亲也是跟他一样,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生气,身上插满了医疗器械,不过他比母亲幸运,最起码他还有百分之二十活下来的机会。
人走完了,周堂还定在原地,没有哭没有笑,神情呆滞的望着推床离开的方向。
ICU房门被带上的那一刻,周堂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病房里人员走后,灯光就暗了下来。
在黑暗中,周堂才肯卸下他那厚重的防备,头埋进膝盖里,隐隐颤抖的肩膀,证明他在哭泣。
我从来没有见过哭的如此伤心的周堂,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孩般脆弱。
“周堂,不会有事的,伯爵夫人会救他的。”我走到周堂身边蹲下,从侧面抱着他。
他心里的痛,我多想替他分担呀!
“曼曼,我好害怕!”周堂的身体止不住在颤抖,紧捉住我的手臂,连声音也带上了颤音。
周堂的害怕我怎么能不知道,如果这场手术成功了在周旭东心里周堂就是一个罪人,如果失败了,失去的是他的亲人,他最敬重的伯父。
“曼曼,我是个骗子,我曾经答应过伯父会遵从他的意愿,可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可是我也怕,怕他醒来会不原谅我,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给他一条生路而已,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黑暗中我看不见周堂的神情,听声音迷茫中带着绝望。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安抚周堂,说不是,只会加重他的绝望,手术结果未知,周堂内心就不会平静。
“周堂,我懂!”千言万语的安慰,只能化做两个字,周堂,我懂你的难过,懂你的悲痛。
Z&M能重回周堂手中,我想周堂是答应了伯爵夫人的要求,而周堂会这么做,除了Z&M,更多的是如周堂所说,他只是想给他一条生路而已。
周堂的眼泪落在我的衣袖上晕开一片,抱着我心里有说不出的疼惜。
我想象不出周堂在多少的内心挣扎与意志煎熬下,才做出的这个决定,这个明明如此脆弱的男人,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为我们负隅顽抗了多久。
我是一个差点死掉的人,看不到光的黑暗太过可怕,周堂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靠在我的怀里,偶尔散落的泪花让我确定他的心情还没缓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蹲在地上的双脚都要发麻了,问“周堂,伯爵夫人是你叫来的吗?”我问。
周堂没有回答我,只是摇摇头回应。
看来我猜得没错,周旭东危在旦夕伯爵夫人明明已经紧张到无可复加,进去后还要交涉那么久,看来是在最后的时刻伯爵夫人还是击败了周堂的决心。
明明都是可怜人,却要为自己在乎的人剑拔弩张,周旭东突然发觉他也没有那么可怜,为了他,伯爵夫人不惜以自己的名利权势做赌注,而周堂却要承受自己内心苦苦的挣扎。
爱是一把双刃剑刺伤自己和爱着自己的人。
我好像开始有点明白,周旭东为何会坚持放弃心脏移植手术。
即使成功他跟她也没了可能,与其活着承受无尽的思念,死亡也许会是最好的结局,而他唯一值得挂念的人,百分之二十的机会未必能换的她的陪伴。
“周堂,我相信不管结果如何,周伯父都会原谅你的,我知道周伯父他是爱你的,周伯父不愿意接受手术,只是想多陪你一段时间,与其去赌百分之二十的活命机会,他更情愿在生命有限的时间陪伴你。”
这话曾经是母亲临终时,父亲安慰我的话语,没想到,今天会用在周堂身上。
【写到这里突然好心疼周堂,那个桀骜不驯却又多情的男子,不知不觉倍经生死考验,他拼命守护的幸福是否真的那么遥不可及?曾经那个善良的纨绔子弟还能再回来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