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工作,王云霞非常知足。下乡五年,她啥苦也尝到了,排字这活儿,比农村挑粪种地有意思多了。她拿出了在乡下磨励出的吃苦劲儿,整日象陀螺一样地转。众人还没上班,她就早早地上班。她干完了份内的事儿,就争着给书画家们磨墨、洗笔、倒茶、打扫卫生,收拾屋子。书画家们都说:“老王,你真好福气,咋养了这么个好女儿啊!”何茂尧听到心里乐滋滋的。何馆长很高兴地将她第一个转正,并极积为幺儿备办婚事。
王云霞要跟何茂尧结婚了,她心里感到甜蜜,脸上常挂着笑容。那时,由于物质紧缺,再加上破“四旧”,婚礼都搞得很简单,好些人去登记了就算了,能给亲戚朋友几颗喜糖就不错了。王云霞结婚,算办得很风光热闹的了。因两家都在一个单位,公公又是馆长,大家都来庆贺。贺礼堆成了小山,好几套毛著堆满了一张大桌子,六个温水瓶,五个铝锅,六对枕巾,四床被面,四张床单,三个相册和两对镜框等等,摆得比商店还丰富。
他们的婚礼是在群众艺术馆会议室举行的,桌子上有瓜子、糖、香烟和茶水。两家父母都很高兴,王云霞的母亲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书画家们也为他们挥毫祝贺,一些人谨慎地写着时兴的内容:“革命大道并肩携手,长征路上移风移俗。”“立志同挑革命担,同心共写奋进诗。”“新事新筹移风移俗全家乐,晚婚晚育富国强民万代春。”……何馆长看后只管夸赞书家们字写得好,内容也不错。心里对李书画家那提倡晚婚晚育的对子有些不舒服。幺儿都二十九,媳妇也二十六了,也算得上晚婚了,还要晚育,啥时才能抱孙子?转而一想,既是晚婚了,明年抱孙子也算是晚育了,这样想着他就很高兴地说:“李老师真是我市难得的人才。”
那天却没有叶粒,是王云霞没有通知她,她不想让她送礼。她知道她喜欢清静不喜欢热闹,在这种埸合,她会触景生情。
婚后,王云霞的事儿更多了,她不仅要象过去一样努力工作,还要担起何家的家务。何茂尧是娇生惯养的幺儿,从不做家务。他的两个姐姐都已嫁出去了。他们结婚后,婆母立即退居二线,把家务交给了王云霞。她要洗衣煮饭,还要买菜拉煤。她上班累,下班更累,她走路开小跑,上楼梯一步蹬两个台阶。她很想去看看叶粒,却总没时间。
一个星期天,她拿着肉票上街排队买肉。她排了很久,桌上只剩很少一点肉了,排在后面的人拥挤起来,有人跑到前面去插队,排在前面的见是熟人朋友也就不吭声。有一个年轻女人插在了王云霞前面,还在招呼排在后面的一个男人也来插队。王云霞生气地叫她遵守秩序,那女的根本不理,那男的也挤进来了。卖肉的却把最后剩下的一斤多肉递给了那女的。王云霞火了,她叫着:“这两个没排队,不能卖给他们!”卖肉的不理王云霞。那女的仗着身边有个男人,买了肉,转过身来就骂:“臭婆娘,割不倒肉背时。”她还故意闯了王云霞一下。王云霞抓往那女人,要跟她论理。旁边那男人说:“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那女人满口脏话地骂她,旁边一些人都指责那女人没道理。这时何茂尧来了,他见王云霞在跟别人争吵,拉着她就走。他说:“你咋象小市民一样在街上扯圈子?丢人!”
王云霞正有一肚子委屈,心想丈夫来了,该帮着她教训那不讲理的人。没想到他还说自己丢人。她说:“你咋这样说?外人都在说那女人。你自私!”
何茂尧再想吃肉也不想老婆跟人扯皮吵架。他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伸,谁叫你去管闲事?”王云霞很难过,心想,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何茂尧比较择食,菜好,他就多吃,菜不好,就少吃。上顿吃剩的饭菜,公公婆婆和何茂尧都不吃,王云霞舍不得倒,就只有自己吃,渐渐她成了何家的潲缸。王云霞想到这些,心里窝着气,但又忍着。她跟何茂尧一起走了半条街,就说要去看看叶粒。何茂尧很不高兴,他说:“家里还有那么多事,午饭咋办?”王云霞没理睬他,各自走了。
叶粒那儿今天很热闹,叶培回来了,高丽娟和吴晓红也来了。高丽娟买来了黄鳝,叶培买来了肉,吴哓红买来了蒜苔和其它一些菜。大家正在弄菜,见王云霞来了,都很高兴。高丽娟取笑道:“你真是大忙人,整天躲在自家小窝儿里,把老朋友都忘了。”王云霞有些尴尬,想分辩,可又说不出啥理由。她自己也感到跟朋友生分了。过去她很爱说话,现在却变得少言寡语。在单位上、在家里可不敢想啥就说啥。
叶粒气色好多了,吴晓红把火柴厂拿到外面加工的火柴盒,分了一些给她做。她做得很快,虽然很廉价,每月也可挣十多块钱,在家还能照顾外婆,比在乡下生活好多了。
大家玩得很开心,都不提乡下和其它不愉快的事情,嘻嘻哈哈的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学生年代。晚饭后王云霞先告辞了,这半天她才感到真正放松了。她回到家,何茂尧冷冷地说:“你咋才回来呀?明天我要到外地写生,蜂窝煤也没得人帮你买了。”
王云霞没吭声,心想,帮我买,该是我一个人的事吗?她也没弄清这些繁杂的家务,咋都成她的事了。公公婆婆见她回来,黑着脸没跟她说话。她见厨房里吃过饭的碗筷乱七糟八地放着,就急忙收拾洗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