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崭新气派的豪华小轿车停在了蒋家大门外的场地上,青石沟村的大人小孩闲着的、忙着的都过来围观。有人说蒋老汉没有福气,早死去了,儿子发了财,让陕北佬拾了便宜。又有人说吴岱宝是个善良勤快的好老汉,给蒋家后人也置下了不少家业。
看到蒋晓鹰背着吴岱宝从大门出来了,人们立刻作鸟兽散,闭口不言了。他把高烧中的吴岱宝放到前面副驾驶的座位上,吴淑娴和婆婆钟玉槐坐进了后排。汽车冒着一股青烟,越过石桥,一转弯不见了。
坐在车上,几个人各想各的心事,他们都在揣测吴岱宝得的是什么病,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汽车在山路上奔跑着,两面山峦在车后迅速隐去,只留下一股烟尘。
到了县人民医院,吴淑娴挂了一个内科专家号,扶着父亲来到门诊楼接受诊断。医生是一个身材较胖的成年男子,他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红框眼镜。他听了听吴代宝的心脏,又用小手电照着他的口腔看了看,就开了一个胸透的单子。蒋晓鹰拿着单子去交了钱,就送吴岱宝去放射科做透视。单子又拿回到医生的桌子上,他看了看,对家属们说:“肺部有感染,再加上劳累过度,需要住院治疗。”听到这个结果,钟玉槐瞅了儿子一眼,蒋晓鹰急忙说:“那就住吧。”医生开了住院通知书,蒋晓鹰去办理住院手续,吴淑娴和婆婆把父亲从内科诊断室搀扶出来,坐在过道的机场椅上。吴淑娴对婆婆说:“你照顾我爹,我去后勤服务中心租被褥。”说着起身走了。
过道里人来人往,乱哄哄的。穿白大褂的姑娘成群结队在那里漂泊,高跟鞋把水泥地板敲得蹦蹦响。钟玉槐瞅着面容憔悴的丈夫,有些心疼地说:“什么事情你也不给我说,把你气成了这样?”吴岱宝勉强地笑了笑:“没有什么事情,你不要多心。”“我觉着有点不对,淑娴回来肯定给你说什么事情了。我们在一起生活了0多年,你还这样见外?”吴岱宝叹息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蒋晓鹰回来了。
吴代宝住进了内一科病房。吴淑娴把被褥租回来铺好,又回到红松巷自己的家里拿来热水壶,碗筷、杯子、凳子等生活用品。刚刚安排停当,蒋晓鹰的手机响起来了,他慌忙走出病房,到过道的顶头去接,之后回到病房给父母打了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节,吴淑娴和婆婆拿着碗和饭盒到食堂去打饭。走在路上,婆婆突然问她:“是不是晓鹰欺负你了?”吴淑娴没有抬头,轻轻地说:“没有。”
“我看不对劲,你俩见了面没有说过一句话。”婆婆打量着儿媳,好像突然就不认识了:“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瞒我,我从6岁把你抚养大,我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现在你做了我的儿媳,那是亲上加亲,我不希望你们吵架。”
吴淑娴没有说话,但是,豆大的泪珠从面颊上滚落下来。她担心旁人看见笑话,急忙用手抹掉。婆婆明白了,绝对是儿子欺负人家了。她在心里咒骂着儿子,暗暗打算要好好收拾他。自从和吴家父女合家后,她最担心旁人说他们母子欺客。老汉毕竟不是自己的原配丈夫,女儿也不是自己亲生的。总是隔着一层。
进入正常的治疗阶段之后,吴岱宝就由钟玉槐照看。吴淑娴回单位去上班,下了班她就到医院来给父亲打水,照顾她吃药,陪他说话。她把钥匙给了婆婆,让她回家去休息一会儿。
这天中午,吴淑娴去上厕所,就在这个当口,蒋晓鹰来到医院,送来了两瓶秋梨膏。吴岱宝见此刻病房没有外人,就问他:“离婚是谁提出来的?”蒋晓鹰有点吃惊,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话:“是我。”“她什么事情做错了吗?”“没有,是我做错了。”“能不能不离?楠楠都这么大了。”蒋晓鹰扑通一声跪在了丈人的床前:“我也不想离。可是,不离不行了。不离我就要去坐牢,我不想我女儿有个犯人父亲。”“那,离就离吧,哪里黄土不埋人。你和淑娴离,我和你妈离。咱们不要这个家了。大不了我领她回陕北老家去!”
“爹,那可使不得。我和淑娴离婚是不得已,这是我自己造下的孽,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和我妈好好的离什么婚,村里人怎么看,会说今天我们富裕了,忘恩负义要赶你们父女出门。”蒋晓鹰不停地给丈人磕头,惊慌失措地偷看他的表情。“爹,你不用担心,离婚只是扯掉一张纸,另换一张纸而已,我还会对淑娴好的,蒋楠的生活费用和学费由我负担。你还是我爹……”
吴岱宝咳嗽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他不想再听他说那些细节,他明白了女婿沾花惹草被人给掐住七寸了,这样让女儿勉强和他在一起过,还有什么意思。
护士端着一个方形的白瓷盘进来了,看样子要给吴岱宝打针。蒋晓鹰慌忙从地上起来,溜出了病房。
护士打完针刚走,吴淑娴回来了。吴岱宝从床上坐起来,他看了看女儿,对她说:“这几天抽空去把手续办了吧,离了他咱们照样活。”吴淑娴没有说话,有些惊奇地望着父亲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挑明,也就没有什么可遮掩的了。四个人坐在一起协商离婚事宜,确定谁也不能告诉蒋楠,就当父母还没有离婚。她回家时,父母权当演戏也要在一起。
吴岱宝出院后,没有直接回到青石沟村去,他准备想回陕北老家去看看。钟玉槐被吴淑娴留在她城中的家里,说好等父亲从陕北回来后一起回到青石沟去。
吴淑娴本来想陪父亲一起回去,她去请假,单位不准。没有办法,只好让父亲一个人回去。吴岱宝从宝鸡坐火车到西安,又改乘去陕北的班车。回到他的老家吴家堡子。村里的人几乎不认识他了。他找到自家的院子,发现他家的瓦房被弟弟占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碍于情面又不好发作。
弟弟见他回来了,有些意外,也有点尴尬。他说:“哥,你一走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我们以为你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原来的瓦房快要塌了,我叫匠人拾掇好,你侄儿结婚没有地方,就把媳妇娶到里面了。”吴岱宝说:“你得给我腾房,你不腾我到哪里去住。再说,我已经快70岁了,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我死了也得有个地方停尸呀。”
弟弟诡谲地笑着,用手指挠挠他的红脸蛋:“你回来转一转看一看就走了,你在关中娶下女人了,还能回来住。这几天你就在老光棍羊倌大叔那里挤一挤。等开了年我腾出手来,在坡下给你箍一只窑洞,你回来住冬暖夏凉。往后即使你走了,我们还能当储藏室放粮食。”
吴岱宝心里有气,他恨弟弟的无情无义,转身就离开了自家的老院。他又返回到南坪县,和老婆一起坐班车回到了青石沟。
蒋晓鹰以为自己终于逃出了婚姻的牢笼,没有什么羁绊,没有什么顾虑,没有什么遮掩,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自己的新欢生活在一起。没有想到,时间不长,他就被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勾结的奸夫要了他的小命。
在蒋晓鹰治丧期间,女儿蒋楠被接回南坪县,她至此还不知道父亲已经与吴淑娴离婚。在灵堂前,梅红歌哭得昏天黑地,蒋楠不明白她是什么角色,问她是干什么的,梅红歌说:“楠楠,我是你的后妈,孩子,你爸到极乐世界享福去了,丢下咱们可怎么办呢?”蒋楠将她拽起来推出了灵堂:“你走,你赶快走,我不认识你,不要在这里捣乱。”梅红歌突然将脸一抹,跺着脚吼道:“走就走,你以为我想在这里,黄毛丫头,将来继承蒋家财产的是我的儿子,哼!”
蒋晓鹰被火化后,梅红歌领着儿子去青石沟认祖,钟玉槐看到这个女人,心中的黑血直冒泡,她气愤地说:“你这个小妖精害死了我儿子,你还来干什么,要不是你勾引他,他会好好的,一个好端端的家让你给毁了,你滚出去!”她被钟玉槐臭骂一顿,推出门外。梅红歌站在院子里,冷笑两声,对自己情人的母亲说:“我来找你们,是看得起你们,你不认我是妇人之见,这个儿子就性梅,以后你不要后悔!”说毕,她领上儿子回到城里。不久,就看不到他们母子的身影了。有人说,梅红歌领着儿子到国外寻找她的新梦去了。她走了,带走了一段传闻,带走了一个悲惨的故事。她的人生之路还会平坦吗?(未完待续)